随后他想起自己的职责,抬起头瓮声瓮气问:“我之前从未见过你——你是何人?为何擅闯白叶谷?”
他又强调道:“我虽然不敌你,但城里有几位大乘期修士,就算你有什么图谋,还是死了这条心为好……”
边说边暗中使力,意图破开云佩风的束缚咒法。
云佩风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但没在意,开口直接问:“周筵在哪?”
“之前的人职分都太低,根本不够格跟周筵说话,好不容易抓住两个长老,还是不了解情况的客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横七竖八躺着的修士,那都是左护法的手下,“你的资格应该够了吧?”
左护法眯起眼睛,打量着云佩风。
对方直称魔尊名字,不带一丝敬意,只怕是来寻仇的。
尊主这几年行事越发任性大胆,惹了不少人,但自己之前从未听说过符合面前人特征的大乘期……
他认定了寻仇这个想法,锯嘴葫芦似的不开口,只忿忿看着云佩风。
云佩风:“……”
周筵的属下还挺忠心。
“我不是来寻仇的,”他大致能猜到左护法的想法,勉强解释一句,“我是对周筵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但最近落难,联系不到他,时间又紧,只能出此下策——我就过来找他说几句话。”
对尊主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左护法脸上的表情一时难以描述,震惊中掺杂了浓浓的疑虑。
“所以周筵闭关到底在闭什么?”云佩风好奇道,“这么快就授业大典了——被打扰一下应该也不碍事?”
左护法脸色又变幻一阵,看着云佩风的相貌,似乎意识到什么,下定决心一般开了口。
“如果你真的对尊主很重要的话,这点告诉你也无妨,尊主他并不是在闭关。”
“尊主对外说是闭关,对内……”左护法磕绊了一下,面色僵了僵,“只有亲近的人知道,尊主他其实是陷于情苦之中,想念他的爱人无法自抑,心痛难忍,才不得不……”
云佩风的表情一瞬间跟着奇怪起来:“……”
这不是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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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周筵上位以来,白叶谷各类进项颇多,堪称千年里最富裕的时期。
魔尊的私邸即使是内室也极为宽敞,不灭的暖色光芒将整间屋子照得毫无死角。
周筵正靠在软垫上,一张张翻着探子新提交的信文。
虽然还没有确定最终人选,但他一贯信奉着做戏要做全套的理念,从三个月前就开始筹备此事,尽力把它做得天衣无缝。
他卡在大乘期前期的瓶颈已经多年了。
不只是他,整个修仙界还活着的人里,没有一个能越过这一道门槛。
千年以来,无数宗师大能前赴后继,付出巨大的代价想要突破,却皆以失败告终。
实力再强,修为再厚,都是枉然。
周筵手里却握着一个机会。
如果能渡过三道劫难,他所修的功法就能将他抬升到大乘中期。
前两劫周筵都已经过了,唯剩一道情劫拦了他几十年。
要渡过情劫,就必须要吃苦,要有执念,要有妄求,要有深夜的愁肠百结,要有求之不得的肝肠寸断。
最重要的是,要动情,要爱。
——周筵反正一个也做不到。
他生而就是权势和力量的拥趸,各种关系和利益算得清清楚楚,让他爱上别人比杀了他都难。
但只有渡过情劫才有可能跨进大乘中期。
所以需要走另一种路子。
他不敢保证会成功,但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那就是营造一个假象,骗过别人,骗过世界,骗过自己,也骗过“天道”和自己所修的功法。
他不打算从头开始,而是准备直接把自己捏造成“深陷情苦无法自拔”的人设。
这样只需要经历之后的“苦苦追求”和“爱而不得”就可以渡过情劫了。
现在白叶城他身边的人几乎都已经接受了“他有求之不得的爱人”这个设定,那么接下来只需要选一个人,再在授业大典上公布……
这个人选很重要,最好能够“合理”且“方便”。
要让世人觉得他爱上对方是合理的,那么这个人最好有特殊的优点或者不容忽视的美貌。
之后行事要方便,不能发生他去求爱,对方反而爱上他这样的事情,那么对方修为境界最好不太高,这样能方便他动手脚。
如果再有一些附加的东西,能让事情进行得更加顺畅,那自然更是求之不得。
周筵的手指修长而指节分明,一个个点过信文上的名字。
梁严鸿,屈无非,齐成骁,冯柔……
忽然,他的动作停住:“云佩风。”
信文的最后一页,云佩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