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接下来他有许多事情要做。
他必须联系到修仙界,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模糊的记忆里,他是门派最年轻资质最好的弟子,那么他应当很有名,认识他的人不会少。或者他只需要找到一个修仙门派或者修士,报上名字,便会有师门长辈来领走他。
之后的事情则很简单,找到了师门,自会有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应当是出任务时遇到了意外……
这时,周筵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用完御火诀后,他的法力并没有恢复。
正常情况下,即使不主动修炼调息,修士在使用过法术后,法力也会自动恢复,越是高阶修士恢复得越快。
御火诀是个小法术,大约消耗筑基期修士二十分之一的法力,法力须臾功夫就能回上。
可他已经在这里烤了很长时间的火,他的法力却依旧维持着刚用完御火诀时的状态。
面前的火堆很热,周筵心里却是一片没着落的冰凉。
他坐下来打坐调息,刚一运功便感受到一股极其强烈的刺痛。
少年痛呼一声,根本维持不住姿势,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颤抖不止。
他的每一寸经脉都痛得厉害,好像再也无法负担起体内流淌的灵气,又好像被人用刀砍过,残破不堪到下一刻就要破碎。
他的灵根……他知道为什么他的经脉会痛了。
他好像没有灵根了。
原本经脉与灵根相接的地方一无所有,所有经脉如无根的浮萍般空无所依,盛不满的灵力和法力在经脉中晃荡着,却已经是失了源头的残山死水。
当时的周筵却只觉得很痛,他长到十五岁,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
刚刚运功的经脉在疼,不存在的灵根也在疼,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在尽是小石子和沙尘的地面上挣扎翻滚。
足足两个时辰后,他的经脉才好一些。周筵满脸泪痕,把自己撑起来,扶着墙面走到外面的城镇。
他已经不存在的灵根还在痛。
那个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将会遭遇什么。
他只是有点饿了。
周筵忍着疼痛,站在一个包子铺前许久,盯着肉包子狂咽唾沫,最终却什么都没说,默默离开。
他没有钱,买不起,曾经受到的教导也不允许他用法术做什么。
况且现在法力用一点就少一点,不能这么浪费。
和修仙界联系上成了当务之急。
周筵无法调息,经脉也很疼,没办法将体内的灵力转换为法力。但这不会是什么问题,只要他能回到修仙界,就一定有人能帮他解决。
要怎么回去呢?
他是筑基期不能御剑,没有学过通讯符箓,身上没有储物袋,也找不到原本该有的传音法宝……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也记不起自己到底归属哪个门派——修仙界有哪些门派来着?
他不知道。
昔日的往事和了若指掌的常识尽数被遗忘,周筵能记得的,不过是他曾经是怎样的奇才,有多么聪明能干,又被多少人喜欢。
但那些记忆对现在的他一文不值,不能挽救一丁点儿他的狼狈与不堪。
晚上,摊贩散尽之后,周筵坐在避风的角落,呼着冷气,忍不住又用了一次御火诀。
第三天,他用一个小法术从一个卖馒头的妇人那换了两个馒头。
妇人只当他在变戏法,咯咯直笑。
或许她给周筵两个馒头并不是因为那个法术,单纯是觉得这个衣衫凌乱的少年长相英俊说话讨喜。
但周筵管不了这些,他在摊子边将馒头狼吞虎咽地全吃下去,噎着好几次,因为饥饿而绞痛的肠胃终于缓和过来。
后来他很久都没有再吃馒头,因为大饼更便宜。虽然有点干,划得嗓子疼,但他可以每次只吃半个。
第一次当马童赚钱的那天晚上,周筵躲在马棚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偷偷哭了。他不懂为什么他明明是一个修士,却要做这些事情。
他应该在山顶云海间的修仙宗门学习历练,而不是睡在潮湿难闻的干草堆里。
后来他抓住机会,到一个小镇帮人代写书信,过了两天好日子。
第三天小镇里一场大火,烧了周筵辛辛苦苦置办好的所有东西。他一无所有地站在焦黑的大门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他没有钱再买纸笔与桌案了,还需要给人家干半年的活还债。
如果他是金丹期就好了。
如果他能修炼到金丹期,就可以辟谷,不用每天都想着怎么赚钱或者讨食……
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修炼。
两个月过去,经脉已经不会再因为运功疼痛,失去的灵根却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