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种的也分两种。
一种是村民们自种。
更多则是早些年随便乱种的品种。
主要是山杏和山梨之类的小苗子。
黄土高原最难搞的是水土流失和土壤沙化,早些年在政府号召下,大家需要去义务工种树。
基本都是一个生产队承包几座山头,什么时候种完算结束。当时的树苗都是成车成车送过来,大拇指头粗细的苗子。
种树属实不是个简单事。
再小的树,也要挖好树坑,灌水放肥料,树栽进去后,还需要培土,将小树包裹起来。这样严格执行步骤,因气候干旱,成活率也不会特别高。
何况,做义务工这种事情,本就是磨洋工,看时间不看效果。两小时算一个工分,人们都滥竽充数混工分,树种成什么样子,到底能不能长出来,那是另外的事情。
谁管得了那么长远呢。
工分混到手就好。
工分可以减免公粮上交幅度,如果没用到,还可以换成钱补贴下来。
所以,大家种树也就很随意。
基本是随意挖个坑,不会按照要求挖到八十公分,很可能二三十公分就将树苗丢进去。懒得话,水也不浇,更不说里面放肥料。
这样一天天种下来,能活的树一半都不会有。
但也没关系。
村委会和乡镇上会一次次重复组织这样的活动,这次不行,那就下次继续补。
即使每次都只有一半的树存活下来,日积月累,整个果子岭逐渐也就被果树覆盖了。
果子岭是弯弯曲曲的小山脉,连接着着很多不同的小山。
基本是以山上的果树都名,给山起名字。
所以就出现例如桃山,杏山,梨山等等之类的称呼。
沿着山脉附近,分布着几十个小小的村庄,大点的就像李家村这样,能有一两千人。
小的村子,三四十户人家的也有,最多也就三四百人。
晚些年,小村子慢慢开始合并起来,基本都会变成两三千人左右的村子。
沿着果子山向西,有个大山谷,叫马莲谷。
马莲谷不知有多长,以天堑的地势,将东西分为两座山脉。
东边叫果子岭,西边就叫西山。
西山虽然和果子岭只相隔一个峡谷,但却已经不属于清泉镇,甚至不属池县范围,而是归属于同为QY市下辖的永安县。
永安县和池县相邻,但关系很一般。
有很悠久的历史原因。
据说早些年,永安县这边还不属于庆阳,而是其他地级市,后来重新划分区域,本着便于管理的原则,从原来的市里分割出来,被划到QY市管辖范围。
但实际上,两个地方的人风俗习惯,说话的方言和口音,甚至民族都相差很远。
因此,两个县的百姓们,经常会发生一些矛盾。
也不算特别大,就是几百个人,彼此用农具和树枝深入心扉地交流一番。
有趣的是,永安县县城离马莲谷很远,如果交流的太过彻底,需要去医院看看战损度,永安县的人还要忍辱负重,跑到池县人民医院去检查。
仿佛是一场黑色的荒诞幽默喜剧。
李牧羊祖祖辈辈生活在这个地方,对这里的人文环境早已见怪不怪。
他曾在一些小说里看到过关于家乡风土人情的表述,觉得不是很公正。
小说里为激发矛盾,总将很多平淡的事情做了艺术加工,变得极端。
事实是,这里的人们没有书中描写的那般无知愚昧,但也没有书里那么多善良和容忍。
简单来说,果子山周围的人,就和山上的果子狸一样。
你不要惹我,我就懒得理睬你。
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算死,也要咬着你不放。
最原始的朴素就是真实,善良是真实善良,小人嘴脸也是奸诈的真实。
不管好与坏,反正与虚伪没有关系。
李牧羊所在的村子叫李家村。
村里除了嫁过来的小媳妇大姑娘,个别入赘的上门女婿,其他人全部姓李。
李家村的院子布局就像是一袋子棉花从空中洒下来,随随便便散落在地上。
有的团大,几户人家挨得很近。
有的团少,那就是两三家。
还有一些个别的小棉花粒,那就是单户单院,离周围人家都保持一段距离。
反正地广人稀,庄基地也很随意。
不需要纠结谁家的树又遮住谁家的太阳,谁家的鸡又吃了谁家的青苗。
有事情聚在一起,无事各自归家。
这就是李家村人们日常的生活状态。
李牧羊来到一处靠山而建的院子,大概有一亩多地,院墙是红砖,房顶是灰瓦,房檐上有飞角,墙背后有槐桑,显得很是气派。
这就是李牧地,他二哥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