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羊看了眼里面纷纷攘攘的白事宾客，觉得在这里有点不合适，便从口袋掏出一元钱给前宾。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回来的路上才知道婆婆没了，也没准备个灵庭啥的。”
灵庭就是纸扎的房子。
“哦，不打紧，你能来就很好了，那我带伱进去先喝汤？”
喝汤，就是吃饸烙面。
这里的红白事分两大个大步骤
喝汤和吃席。
若是只有一天的白事，先吃完一个饸烙面，下午一两点吃流水席。
李牧羊摇摇头，“我就不多待了，家里还有事呢。”
“都来了，就喝个汤，吃个席吧？”
“真的不用了。”
李牧羊还是拒绝了。
他转身对躲在身后的米大马耐心说：“大马，你要好好陪婆婆最后一程……”
“太冰了，太冰了，不敢看。”
“啥太冰了？”李牧羊一直听他说太冰。
“婆婆手冰……”
米大马越说越害怕，又躲在李牧羊身后，身体都吓的哆嗦起来。
也不笑了。
那会在路上还一直在傻笑呢。
“大马，你老实点，不要缠着人家，你婆婆需要你守灵呢，不要到处乱跑了，丢人现眼。”
那前宾明显有点不耐烦了，声音忍不住加重些。
“不去，不去。”
李牧羊这会大概能明白米大马的意思，估计是碰到了老太太的尸体，所以被吓到了。
他此刻很为难。
按理说，人家老人去世的白事上，他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按理说不应该出现。
现在来了，也就是想将米大马送回家。
然后就撤退。
却不料，莫名其妙这个事情就尬住了。
他和那个前宾交换了眼神，两人一瞬间都看出对方尴尬。
“兄弟，被你看笑话了。你也知道，大马是我姑捡的一个孩子，打小脑子就不灵当，我姑在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人没了，这个傻小子的脑子好像更不够使唤，变得疯疯癫癫的。
这不，今个本来他要守灵待客，一个不留神，人就跑的没影子了，也幸亏是碰到你，要不然还不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呢。”
守灵待客的意思就是，灵堂前面需要跪一个至亲的人，一般就是儿女，客人来上香，帮客人接过香点燃，若是遇见客人磕头，就要回磕。
估计老太太没有儿女，米大马就相当于是她的儿子，所以这种事情当然归米大马负责。
李牧羊原来以为老太太没什么亲人呢，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亲属。
不过这都不是关键。
最关键的是，米大马怎么都不听这个人的话，一直缩在李牧羊身后，咋都不露头。
眼看周围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
李牧羊也有点不舒服。
他对前宾笑笑，将米大马拉到边上，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大马，等下你听话，好好去守灵，等婆婆埋进土里了，我就让你一直跟着我好不好？”
“跟着你，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你要是不听话，现在躲着不去，那我后面就不管你了。你以后干嘛，我可就不管了。”
“我怕，太冰了！！”
米大马声音提高很多。
李牧羊眼神也冷了下来，“你要是不听话，我现在就走，你以后就见不到我了。”
“我不要，不要走。”
“那你就乖乖听话，老老实实跟着你表格进去，等事情完后，我再来找你。”
“我不……”
“不行，听话，进去吧。”
米大马低着脑袋，将衣服带子在手指上绕着圈，许久没有说话。
这时候周围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大家都很好奇地盯着李牧羊和米大马看。
那个前宾便解释了李牧羊的身份。
大家便没多在意，纷纷指责米大马不该这样，这么重要的场合，将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婆婆丢下，自己跑出去了。
甚至有的人，还隐隐说婆婆白疼了米大马，就是一个喂不熟的傻孢子等等。
李牧羊听的直皱眉头。
他不是当事人，都已经觉得如芒在背。
仿佛有一万支箭插到背上，将他射了个透心凉。
“大马……”
他难受地喊了声大马。
米大马闻言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早已哭的不成样子。
“好，我听话，我去跪着。”
这个心智单纯如孩子的青年，终于像周围的“聪明人”们展露出他无尽的悲伤。
他哭的很无助，就像是一个走丢母亲的孩子。
但是，即使他这个样子，依然没有换回多少友善的目光。
李牧羊注意到大家的眼神依然很淡漠。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藏情由，让大家对这么个可怜人如此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