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任女友是优中之优,获得过某选美冠军,一双长腿像打了蜡一般光彩照人。令得全校男生艳羡。
可他偏偏不怎么上心。屡次怠慢后,选美冠军小姐骂了句“Joder”(西班牙三字经),骄傲地离开了他。
自己有无价美貌,去哪里找雇主不可?和职业人士一样,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清靓白净,实有暗病”。查尔斯一度认为,对优秀女性的漠视大概是陈少的缺点了。
今日暗病痊愈?对一个伊莎贝这么执着?“伦敦都不呆了,香港也不要了?”
“查克,”贾斯汀叫查尔斯的昵称:“你懂那种感觉吗?在伦敦抑或在香港,我的一生,从出生到坟墓,一目了然。出生在香港哪间医院,之后读什么学校,认识什么人,和什么人结婚,住什么房,做什么事,死后埋在香港哪里。外人眼里 the world is my oyster, 其实从生到死离不开深水湾,一切好似 written in the stars早已注定。虽是我的人生,我却不用亲身参与,全程双手插裤兜,人生不会有丝毫区别。”
“离不开深水湾。”这句实在太凡尔赛了。
香港岛弹丸之地,高楼林立,寸土寸金。著名的“棺材房”就出自香港,一个人的房间只能摆下一张 80 公分的单人床,吃喝拉撒都在这个空间,小似棺材,故得名“棺材房”。有位名模曾调侃,自己初到香港打拼时,棺材房的床太短,她太高躺不下,只能站着睡觉。在香港,一家五口住 30 平米稀松平常。查尔斯家世体面,一家三口住 80 平三房。所以到了上海,几千块租金租一套小公寓,厨房卫生间自用,查尔斯顿觉自己是富翁。
而深水湾,在山水之间,水深宁静,房价以“亿”为单位,是富豪聚集地。李嘉诚一家就住在深水湾。
贾斯汀是所有人羡慕的—出生在罗马。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成了他的苦恼。
“现下,会不会很辛苦?”
所以说好友的价值在于理解自己,查尔斯并不觉得陈少在凡尔赛,却关心他身上承担的选择之重。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辛苦。比被人牵着,在哈罗德百货逛街刷卡辛苦得多。”
此话一出口,查尔斯为他叫好。
“你知不知道,一个三毛钱的可颂也可以很好吃,拿破仑他...你听过一句话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贾斯汀的眼睛让查尔斯感到陌生。
“查克,我们去过卢浮宫几次?记不清了吧?学校组织或者自己度假,有新展我们也总能拿到票。它们不是稀罕物件,但我从来对那些建筑,那些画不感兴趣。有钱还不是看不懂吗?我一点也不高贵,我贫乏、无趣、徒有其表...”
查尔斯一脸茫然听他“胡言乱语”。
“说到辛苦,什么叫辛苦呢?我父母双全,家庭幸福甚至可以说富有,无债务要我偿还,无病人要我看顾,我接受最好的教育,吃最好的食物,还迷茫痛苦...你看上海满街的外卖员,人人焦急万分和手机上的倒计时赛跑,活像电影《时间规划局》,每日还出现几例外卖员被车撞倒的新闻。谁辛苦?谁有特权天生就该不辛苦…我和所有人一样,靠劳动挣钱,有何不妥?如果算上我身上曾经接受的投入,我难道不该创造更多价值吗?最起码下一次人类灾难大筛选,我有作用,不至因荒久废退而被淘汰…”
他十几岁时,流行世界末日的预言,看那部电影《2012》时,他心慌:倘若在那样的场景下,自己凭什么值得被救走?即使有一张船票,自己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世祖,配吗?
他是不自信的。
查尔斯知道他和伊莎贝去了一趟伦敦。伦敦还是那个伦敦,但眼前这个贾斯汀已经不是原来的贾斯汀了。
温文尔雅如查尔斯,毕竟也年少,当下情景已超出他短短的人生经验。他虽觉得自己的朋友多少有些过谦了,却不知如何与他对答。当天的午饭结束在一片安静中。
贾斯汀国外长大,不黏人,不喜欢一天聊 100 条简讯。他不理解那些网上热乎乎,线下无话说,坐在一起依然各自抱着手机的人。这方面他比较老派,喜欢面对面,有话当面说,听到声音,有真实的气味。
伦敦回来之后,工作挤压地没时间约伊莎贝,只通过手机不咸不淡地聊过几句。他以为这是两人许久没联系也没见面的原因。
其实,伊莎贝在刻意疏远他。
出差或者休假旅游后,回公司上班时给同事带礼物,这是最基本的职场礼仪。
从伦敦回来上班的第一天,伊莎贝将袋子打开,下属们纷纷围上来挑选,伦敦带回的小纪念品足够新奇,足够笼络人心。刚刚又在每周管理层例会上给各位同级发了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