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太安全,是因为你太骄傲了。你不会轻易看上什么人,看上之后就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看错人。你也瞧不上感情里不清不楚的自己,那是玷污了你的羽毛。自我评价高的人往往对感情的忠诚程度更高。”
他伸手在她头顶乱揉一把,“哟,这也是夸你自己呢吧。”
伊莎贝嘿嘿坏笑,“说了嘛,这是我们相同的地方。”
沉默依偎着又走了一阵,贾斯汀提议停在湖边一棵剪影很美的树下看水面那边的落日。
一起看落日是她认为的浪漫,也许他也是这么想的。
公园像一座没有烦恼和痛苦的偌大仙境,在暮色笼罩下更加似真似幻。游人没少,散落在水边、草地、长椅上,三三两两叽里哇啦,水面上盘旋着的鸟儿也叽里哇啦。空气热闹,但都很难听清。
这时候,那个带着喉结振动频率的清峻声音格外清晰,“我觉得我们还有一个相同的地方。”看了一会儿金波浮动的湖面,贾斯汀继续之前的话题。
“是什么?”
“我们两个都在找家。”他看着她说:“并不是说父母和物理层面上房子的那个家。而是,在那之外,我们还想寻找点什么或者证明点什么。所以,我们从很小就踏上了旅途,翻越山河大海,在不同的地方驻足停留,国内国外。在无尽的旅途中问哪里才是家,在每一个能被称为家的地方想家。好像很难说出我们的家在哪儿,时间久了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家。”
伊莎贝咂摸这番话,点头赞同:“嗯,你记得上次也是在这里,我们聊起身份认同和家乡。我特别能理解你那种,就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心情。因为知道自己是谁,才能找到同类。之所以要找同类,是因为觉得孤单。”
“嗯。”
她觉得这简单的一声“嗯”特别可爱,就像她逗他说“以后只能靠你挣钱养我了”,他也认真地“嗯”了一声。于是去牵他的手,刚一碰到却惊讶:“你手怎么出这么多汗啊?”
“呃,”贾斯汀面露窘色,抽出手把手心在自己牛仔裤上使劲蹭干净,再过来牵她,睁着眼说了句大瞎话:“天有点热。”
傍晚是一天中伊莎贝最喜欢的时分。云霞把天空点燃,暮色深沉仁慈仿佛永恒。天光是一天中最丰富,流逝渐层,瞬息万变。但一眼即是万年。琥珀色天光下,对面人的轮廓暧昧,眼神渐深,瞳仁里也有一场盛大涌动。
他没有问“一起吃晚饭吧?”或者“想再走走吗?”而是想了很久,无比认真地,问:“你愿意和我这个同类一起,继续互相养成吗?”
嗯?
“你愿意以后不管身在何处,想到家的时候,想到的是我们吗?”
嗯?
接着他移开一点,在她的注视中缓缓地单膝跪下,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仰头看着她问:“你愿意嫁给我吗?Will you marry me?”
很难相信眼前跪在地上的是那年 EV party 上那个叫贾斯汀的男孩。那时他穿着圆领衫,胸前贴着斑点狗贴纸,背靠着窗教艾瑞克说粤语,笑起来时嘴角像个对号。第一眼她就被他吸引了。
那时如何能想象,五年后,她和他跨过大洋和两岸,经过重逢与萌动、希望与失望、谎言与惩罚、逃离与重归,如今又回到相识的这块岛国。两个曾经那么不同的人,如今却总结出若干相同之处,还要以指环为证,蒂立同盟。
五年过去,他已经处在 late twenties二十多,快三十,没有了那时的羸弱,也不再因为被动和蹩脚的普通话阻碍和她交谈。但还像第一次见到时一样,明媚优越,明眸皓齿。
曾经在后视镜里瞄到过的眼睛,偷偷打量过的放在方向盘上静脉盘虬的手,在后来的日夜里,成为枕边的星辰,整夜牵着都没松开过。而那日渐宽厚的肩膀,已够她躲在里面哭几场。
此时,他湿漉漉的眼睛反射了湖面金色的浮光,闪得她睁不开眼。
在她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的当口,周围已有眼尖的群众鼓掌吹口哨起哄。被她晾着还跪在草地上的贾斯汀又举了举手上的小盒子,她才定睛看眼前,盒子里是一枚 Chaumet品牌名约瑟芬加冕爱系列订婚钻戒。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又问了一遍。
虽然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愿意。”
贾斯汀把那枚戒指取出来,小心戴在她左手中指上。周围陌生的吃瓜群众又一阵欢呼,像看了场不期而遇的小插曲,随即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她拉他站起来,他把装戒指的盒子随手扔了,她惊呼一声:“哎,别丢啊,留着装戒指。”
贾斯汀却逮住她的手说:“装什么装,你以后都得戴着,还想放回盒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