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留,便是四年。
早先还有文臣上书请求遣瑞王去往封地,被圣上严词驳回又赏了几板子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果说废太子是不受圣上宠爱的孩子,那二皇子恰恰相反。
皇帝对他的偏爱有目共睹,他享有与骆修远判若云泥的待遇。
当今皇帝于臣民而言是暴君,对他却是慈父。
“王爷。”二皇子的心腹鲁任禀报:“沈澈今早驱车去了灵王府,殿下,您可得小心,依属下看,这人不是个老实的。”
说不定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又或者是来他们这当卧底来了。
“本王原也没信他,只不过……”骆修启轻哼一声,强行抑制心中弥散开来的喜意。
没办法,谁让他一想到这件事就很开心呢。
“只不过,我那无所不能的皇长兄天天挂在嘴边上的挚友兼人才,如今却只为我效这犬马之劳,你不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吗?”
鲁任忙奉承道:“殿下高瞻远瞩,倒是属下多嘴了。”
“本王知道你的忠心。”骆修启表情阴狠,“沈澈……他既然敢投靠,本王也敢用,沈家,也是很不错的一颗棋子。”
平心而论,沈家的确不是一个小角色,虽无人在朝为官,可依然能影响到众多文人。
沈老爷子沈长卿门生遍天下,关键那些人还很奇怪地将这份师徒情看得很重。
再加上多年累积下的人脉,满朝文武之中,不是与沈家有旧,就是欠了沈家人情。
骆修启表情愈发晦涩。
可惜,却不愿为他所用。
他那愚蠢的皇长兄有什么好?不过只比他早生一月,所有的目光便聚于其身,而他却无人问津。
从小到大,骆修远不论做了什么事,都能引来一片赞誉,就连他身边的宫女也会多给骆修远递一块点心,才名满京城的沈家明欢也唯独只待骆修远不同。
可是凭什么呢?骆修远有哪里好?他不过是一个,不得父皇爱重的可怜虫而已!
他偏要向天下人证明,骆修远能做到的,他骆修启也可以。
骆修启冷哼一声,对鲁任问道:“让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都办好了。”鲁任说:“我已安排了人,将沈澈归顺殿下之事宣扬了出去,如今就连贩夫走卒也知道。”
“做的很好。”骆修启大笑着说。
卧底哪里是那么好当的?沈明欢啊沈明欢,你最好是真心归顺!
*
沈明欢不见外地进了屋子,很有礼貌地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骆修远微顿,他没想到沈明欢的脸色如此平静,仿佛那天嘶哑着说要割袍断义的不是这人。
“……沈家主,你忘了,我已经不是太子了。”骆修远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提醒别人这一点,明明是自己被废,结果最先接受事实的也是自己。
他还没习惯如此疏离地与沈明欢交谈,因此语气微微有些不自然。
沈明欢眉眼一挑,散漫而随意地说:“哦,习惯了。”
骆修远忽然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他看着沈明欢始终不停的扇风动作,低声说了句“抱歉”。他这几日不曾中断过汤药,早就习惯了这味道。
骆修远吩咐常茂将隔壁小厨房煎药的火灭掉,然后将房间内的窗户和大门全部敞开。
左右他们俩说不出什么机密的事,这个破败的地方也不会有人来,所以其实没必要那么小心。
“殿下。”常茂脚步不动。
先不说药得准时吃,且这火一断,这副药便毁了。这些药材对太子而言是小事,对灵王来说却是一等一的珍稀。
在燕陵这种看人下菜碟的地方,失了圣意,又无权势,便是牛童马走也能欺得。
常茂当即就要开口劝阻,又怕沈明欢看了笑话,觉得太子殿下御下不严,表情间有些为难。
骆修远露出几分严肃,“快去。”
“去什么去?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沈明欢轻笑一声,折扇合起原想顺手敲敲骆修远的额头,不期然瞥见常茂警惕戒备的神情。
于是他手腕一转,重新将折扇打开,“这么大的人了,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吗,殿下?”
尾音上扬,很容易让人产生正被关心着的错觉。
骆修远心中忽而泛酸,“明欢,你可真不讲道理,嫌弃刺鼻的是你,不同意的也是你。”
可不是不讲道理吗?明明那么决绝地与他断交,却又这么自然地担忧他。
骆修远挥挥手,让常茂退下,没再要求他将煎药的火灭掉。
常茂松了一口气,抱拳行礼,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沈明欢,低头退开。
沈明泽没有注意,他正四下寻觅,自顾自地从桌子旁扒拉出一张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