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欢身后的林遥川和江云起也在失神。
沈书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沈明欢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
他们见过这人许多种不同的模样,未曾想过沈明欢还有这样的一面。好似此刻,这人的霸道、蛮不讲理、得寸进尺都与身份实力无关,只不过是因为这人知道,星河会纵容他。
名声威望传遍天下的神域之首,回到家里,也只是一个恃宠而骄的小少年。
江远桥“啊”了一声,扯了一把江云起,压低声音问:“臭小子你怎么在这?你和王什么关系?不对,你怎么会和王一起回来?”
江云起翻了个白眼,骄傲挺胸:“你和王什么关系,我和王就是什么关系。”
白瑾无若有所思,江湖传言沈书与铸剑山庄少庄主林遥川乃是好友,二人至东海起便一路同行,如今林遥川成了沈明欢第二个主动带回星河的人,看来他们的关系果真不一般。
白瑾无笑着道:“林少庄主远道而来,一路劳顿,不如早些休息,在下这就让人带你去住处。少庄主到底年纪尚小……云起,你陪着他一起。”
虽然江云起也是星河族人,但这些小孩哪儿比得上他们更知我王心意。
莫惊春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一幕有些不对劲,且还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他也曾经历过似的。
白瑾无哄走了受宠若惊的林遥川,含笑回头,便见那群族人还是一副痴呆模样,不由得有些嫌弃。
他上前,低声请示:“王,我们进屋说吧?”
“不。”沈明欢笑意盈盈:“我想去你的屋子说。”
第248章 我亦飘零久(35)
白瑾无身形一僵。
他的屋子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荒凉、寂寥、死气沉沉,那种地方不适合沈明欢去。而且他不太想将这些年的自己暴露在沈明欢前面,否则总有一种用苦肉计的卑鄙心机。
可是不是的, 他没想求饶,他不敢奢求原谅。
沈明欢瞪了他一眼:“不欢迎啊?”
“不、不是。”白瑾无从来没办法拒绝沈明欢, 他浅浅叹了一口气,神情无奈极了,“王,请随我来。”
星河的族人不算多,远远地围了好几圈, 此刻一时竟也忘记让路,仍呆呆地堵着门口。
……王该不会误会百年过去他的下属都变成傻子了吧?
白瑾无沉声:“没自己的事要做吗?散开!”
众人如鸟兽散,原地顿时空旷无比。
其实他们没太听清白瑾无在说什么,胸腔鼓噪的情绪蔓延至每一处感官,耳畔惟有奔腾不息的江流, 那是心脏内汩汩流动的鲜血。
直到许久之后他们才回神, 发觉自己正跑得飞快, 已经绕着族地两圈了, 旁边赫然还有人齐头并进, 脸涨得通红, 神情因为激动都显得有几分扭曲。
当事人:……我刚才应该没有这么丑吧?
后事且不提,沈明欢正晃晃悠悠跟在白瑾无身后,到了他的小院。
沈明欢喜欢春天,星河族地内四季如春, 花开常年不败,树与草也永远郁郁葱葱。
白瑾无的小院是个例外。
沈明欢一进来就四处乱瞟,白瑾无羞愧得不行:“王, 您……”
“对不起。”
白瑾无一愣。
沈明欢认真地说:“白瑾无,我觉得应该单独跟你道声歉,以及,谢谢你。”
旁人的好意,不论是否喜欢,都应该妥帖珍重。
白瑾无觉得神域是沈明欢的负担,沈明欢何尝不觉得自己也是白瑾无的负担?白瑾无也曾是天之骄子,羽扇纶巾,美姿仪,善容止,少聪慧,何曾有过如此憔悴之态?
沈明欢心甘情愿将天下当成他的责任,不惜为此舍生。
而沈明欢是白瑾无的天下。
白瑾无颇觉无法适从。
他是不习惯沈明欢露出这样一副柔软姿态的,他也不觉得自己为沈明欢做了什么,不过是作为追随者的应有之举,至多他格外无能些,才不得不做得这样惨烈。
白瑾无坐立难安地动了动,半晌,才干巴地说了一句:“王,你怎么没叫我们小白和小黑了?”
自重逢以来,沈明欢都是直呼“白瑾无”和“莫惊春”。
沈明欢叹了口气,忧愁地说:“你们长大了,我不能再叫小名了。”
白瑾无:“……”
所以王之前每次叫他们的时候,都把自己代入了父亲的身份吗?白瑾无忽然有些想笑,这倒是巧了,他们表面恭恭敬敬叫这人“王”,实则内心也把他当成儿子。
沈明欢看了看白瑾无怪异的神情,疑惑道:“白瑾无,你还在担心吗?接下来是我该操心的事,你就别多想啦。”
白瑾无只笑了笑。
怎么可能不想?凡沈明欢所思虑的,他总要先思虑上千万遍,哪怕他能做的不多,也希望沈明欢可以轻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