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进门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风雪弥漫过来。
周围苍茫雪白,远处有看不清的雪山和群峰,迎面而来的雪花小又薄,吸入肺腑的空气又冷又寒,像极了长白山上常年下雪的样子。
谢扶云踏出一步,脚踩在雪地上的触感清晰无比。
他笑了一声。
寒风倏地变了速度,转瞬间化成数道风刃向入侵者割袭而来。
但危机在到达谢扶云眼前不足一寸时又倏然停下。
所有风刃无声卸去威胁。
……
寒风依旧。
谢扶云继续往前走。
第二步落下的时候,周遭情景恍惚变化,谢扶云抬眸望去――
雪山不在,人潮入目,眼前已是沉浮人间。
谢扶云沿着突然出现的旧时街道往前走去,身旁所过的古人或匆忙或散漫,街贩吆喝声不绝于耳,他看着那些人的穿着,早已记不清这种服饰是哪个朝代了,只是觉得入耳的热闹声无比熟悉。
熟悉到仿佛一转身就能看见有人跟在自己身後。
那人总爱穿一身玄色劲装,头发利落束着,有事无事都不言不语,是个闷葫芦。
……
谢扶云孤身走着,没多久便感受到一股浓重的鬼王阴炁。
某一瞬间,身後传来大楼倾覆的崩塌之音,所有人神色惊恐,带着亲眷老小仓皇逃离。
谢扶云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逆着人群转身望去。
面前黄沙满天,废楼堆叠,兽鸣与杀伐人声忽远忽近,这一幕与千年前的那天别无二致,他出了仙山,匆忙赶来,于攒锋聚镝中看见了段清。
可惜他们来不及漫谈,连相觑的时候都短得可怜。
……
封印鬼王的阵法对谢扶云来说宛如刻进骨血的东西,人们称这种叫本能、本命之说,谢扶云生来就会这些。
那一天,他熟稔描画着从未画过的阵纹,动作干脆利落,却在最後一笔即将落成时微微一停。
为何而停……
为何而停……
他问了自己两遍,得不出因果,所以还是将最後一笔添了进去。
封印大阵光芒乍起之时,谢扶云眼底被阵光照得微疼,他低头看着段清,看他被鬼王纠缠着不断挣扎。
段清挣扎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当阵法彻成,土地恢复平静之时,谢扶云恍惚想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师弟陪了他这么久,他这个做师兄的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地下冰冷长眠。
于是,谢扶云借着‘我师弟肯定怯冷怵黑’的由头,不顾仙山警告,站在封印之地中央,又起了一个阵。
这个阵法是谢扶云当时立创的,世间唯有他一人知道,也唯有他一人用过。
这阵法用起来不难,就是过程有些难受,需要把全身灵力顺着灵脉逆流,翻转金身,让其与灵魂彻底剥离。
在他之前,从来没人这么试过,在他之後也无人敢试。
倒是在後世学徒中,有人提出了用某种类似的方法做审讯之用,但用过的人都不愿去回忆那种感觉。
而且至今没人知道自己将自己的金身与魂魄彻底分离到底是什么滋味,人们只知道馗师修炼到一定境界时,内丹会化成金身,金身会缠覆自身守护人的七魂六魄,时间久了,金身与魂魄便成了馗师默认的寸不可离。
当阵法拉拽着谢扶云的金身往地底沉坠时,谢扶云眨了下眼,有些不太适应般举起右手,用掌根轻轻揉了揉眼尾。
当他的金身彻底堕进黑暗中时,他也仿佛犯了困,合衣趴在光秃秃的土地之上,就着黄沙废景,有些悲伤地看了一眼自己描摹封印的指尖,然後终于如愿般叹了一声,小憩在弥留着几分鬼炁的地表之上。
其实前一天就是段清的生辰,谢扶云如往常一样用灵力分影在泯阴阁旁边的酒肆里坐了一夜,他每次都想着要不今年不等了,他师弟的脸皮薄如蝉翼总不肯露面,他这个做师兄的厚一回脸皮也无妨。
他是真的决定下一年就这么做的。
只可惜一念之差,他为了不尝到追悔莫及的滋味,生生等了一千多年。
潘丰问他信不信命的时候,他答了信,其实是真心的。
试问怎么会不信呢。
他早就信了。
他信自己命中注定会遇到段清。
他信不管是天劫还是恶业,都是他遇见段清的命里附带的。
他信这一切过後,他的命里还是有段清。
第88章尹泰旧事(八)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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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小时前――
小白窝在段清的连帽衫(谢扶云给穿的)帽子里,被迫听了一段可谓是非非常常骇人听闻的告白,然後又被迫看着这位青涩的告白人把胆敢冒充谢扶云的东西给烧成了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