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怕是比去年还要热好多,热死了。”
“……”
这样的天气,就算是林序坐在家里一动也不动,也不见得多凉快。但大多数人还要出门,他们还要每天顶着烈日在田野里。
但这样的天气远远没有结束,反而越演越烈。
夜郎西的河流里,流动的河水越来越热,也越来越少。田野里的水更是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在空中。
很快的,一些耐不住热的草率先死在了这个夏天。
紧接着是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虫,尸体腐烂在地上最后形成一块块的小黑点。
林父开始每天都花上大把的时间去山上挑水,后来去山上挑水的人越来越多。
但山上的水却越来越少。
以前一到饭点,夜郎西便处处燃起炊烟,现在炊烟越来越少。
路过人的抱怨声也逐渐演变成争吵声,骂什么的都有。整个夜郎西都笼罩在一股阴沉的氛围里。
林序只能给自己的四脚蛇喂一些米饭,四脚蛇每次吃完,到了夜里肚子便咕咕叫。林序便坐起身来,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它的肚子。
旱灾还是在人们有预料的情况中降临了。
即使想了很多办法,田野里的稻苗还是在没结果之前就枯萎了。林序醒来从透过窗户往外看,不再是一片片青绿的稻田了。而是一块块皱巴巴的土地,裂成恐怖骇人的模样,一株株很快枯萎了的稻苗无力地耷拉着。
不远处总是能听见哗啦啦河水的河,流动得越来越缓慢,到最后干脆不流了。
这些都几乎是在一瞬间降临的,如噩梦般地席卷着夜郎西。
前前后后没多久的时间,夜郎西像是两个世界一般。之前大家都在忙碌中,期待着丰收的到来。现在大家却焦躁不安地走在土地上,不知所措,也不知何去何从。
焦虑蔓延在夜郎西的每一个缝隙里。
人们每天都在哭诉着这个天气,谩骂着这个旱灾。人们也变得更加忙碌,只是不在田野里忙碌,而是像无头的苍蝇一般,到处去寻找一些路子。
林父林母开始经常夜晚不回家,只叫林序饿了就吃一些干饼,或者随便吃点米饭。
在这些惶恐的气氛里,林序也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天气实在是酷热,四脚蛇也变得有些恹恹的。它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怎么好好进食了,连着的高温天气,让它也不是很好受。
林序坐在通风的走廊上,给盘在一旁竹篮子里的四脚蛇扇风,扇子一会倾向他养的四脚蛇,一会倾向自己。
他擦了擦汗,难受地说道:“这个天气好热,是我出生以来最热的夏天了。”
“你看外面地里的苗全部死的死,枯的枯,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但是我只能在家里面待着,前两天隔壁那小孩跑出门,直接晕倒在田坎上了。”
“大人也不告诉我,他们现在外出做什么,只是说在家待着就好了。”
林序扇了扇风,低下眉头,喃喃道:“可惜我什么都做不了。”
四脚蛇用尾巴蹭了蹭他的手指。
这样糟糕的天气,似乎过几个月就会过去,但在这样酷热的每一天下,这样的生活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生活一天比一天难。肉眼可见的阴翳笼罩在每一个夜郎西人的脸上。
有一天夜里,林序被一阵阵的哭喊声惊醒,坐起来看向门外,对面那户人家燃起了明亮的烛火。一大堆人黑压压地挤在他家的院子里。
林序还在疑惑,就听见林母关门的声音,她也往那家走去了。嘴里还在念叨着,造孽啊造孽啊。
一群接一群的人往那家赶去,林序从他们的字里行间才知道。
原来那家之前一直怀不上孩子,找了许多方法,才在今年怀了这么个孩子。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
在天气变热后,那家的母亲甚至再也不出门了,为的就是安心养胎,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但天不遂人愿,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那家母亲又上了年纪,结果就是孩子没了。
那家母亲哭得肝肠寸断,哭声几乎响彻了半个夜郎西。临近的人家被吵醒后,惋惜地感叹着世事无常,安慰着刚失去孩子的母亲。
那位母亲流干了泪,哭得几近晕厥,但始终难眠。
附近的人家都披着月色去看望了那位母亲,那苍白的脸色,一直颤抖着却始终没说出一句话来的嘴唇,看得人格外心疼。
特别是那些本身就有孩子的母亲,更是一齐流下了泪。
不仅仅是因为这位母亲的遭遇而流泪,也是为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转的干旱天气而流泪。
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到后半夜才停歇,密密麻麻的安慰声伴随着叹息声一同砸进了月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