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元蔷乖巧出声, 元公复有些错愕地看她, 旋即放下兵书, 温声道:“蔷儿怎么来了?”
元蔷将真君粥递上, 还贴心地吹去热气, “父亲晚膳用得少,女儿担心您夜间腹饿, 特意熬了粥给您。”
白粥粘稠, 里间的杏子金黄软烂, 元公复鼻尖微动,便能嗅见清甜的香气。
“难为你挂念。”元公复微笑地接过粥,捏着瓷勺微微搅拌。
她犹豫片刻, 道:“父亲……适才我遇到晋王殿下, 他很惦记您的伤势。”
适才在营帐前,她摇摆了许久,还是琢磨出一个侧面试探的法子。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悄悄打量元公复的脸色。
话音刚落, 元公复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他悄然睨了眼元栀, 状若无意道:“你与晋王殿下很熟?”
元蔷却体察到元公复话中的深意,听到他这样提问, 反倒是低下头, 脸上飘起一朵可疑的红云, 羞赧道:“也没有……”她倏地回想起那抹温润清和的眼神。
看见元蔷这般扭捏的模样,元公复眸色骤沉, 旋即将手上的粥放到床侧的桌案上,瓷碗磕碰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掀起眼皮正色道:“皇室中的人,少接触为好。”
元蔷心一沉,猛地抬头,焦急为李承络辩解:“父亲,晋王殿下人很好,他……”
“不必说了,你回去罢。”元公复的眸光逐渐冷冽,索性下了逐客令。
适才元蔷端碗进来时,元公复还觉得讶异,果不其然…她但凡示好,总是有目的在。从前是为了和元栀争一夕之长短,争衣裳争首饰。眼下竟然是为了晋王来试探他。
桌案上的真君粥尚且温热,缓慢上升的热气在烛火中呈雾状。元公复心下又挂念起元栀,元栀从来不会抱着目的来找他,她天真热烈,骄纵可爱。他曾想让元栀做一枝只需依靠他的女萝,可眼下……
元公复面色倦惫地阖眸。
营帐外幽夜深沉,浓云翻滚,是个无星无月之夜。才下过雨,湿润清冷的空气让她身子发冷,元蔷捂着双肩,火把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元蔷紧紧咬唇,只觉得心中堵气。这样明显的态度,元蔷哪里不明白元公复的意思,若是元栀呢?
元栀与凤玄歌走得近,凤玄歌是太子党派。元公复就当做不知,凭何她不过为晋王说了句好话,他就这样另眼相待?
心里不断计较着,元蔷一个不慎趔趄几步,险些摔倒在泥泞的地上。
“小心些。”一双温热的大掌牢牢握住元蔷的双肩,元蔷惊喜抬眸:“殿…殿下?”
二人离得极近,在烛火掩映下,他们的影子几乎交融在一处。而在暗处,元栀一直盯着元蔷的动向。
她捏紧了拳头,冷声道:“元蔷竟真是这样的心思!”
如果她没记错,元晋逍和她都提醒过元蔷,不要离晋王太近,熟料她竟是丝毫不听!
“晋王狼子野心,你这个妹妹,只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凤玄歌懒声说:“晋王当日为了巩固自身地位,让自己的青梅竹马做了侧妃,转而娶了镇国公的嫡女为正妃,你这个妹妹不过庶出,给她一个妾室的位份,都算晋王不忘恩负义了。”
“若是她真的与晋王蛇鼠一窝,那岂不是要拖累元家!”元栀冷静分析。
晋王这个人,从她第一回 见到,便体会到这个人温文尔雅面容下那绝不平常的野心。
凤玄歌拂去元栀头上的落叶,慢悠悠道:“这一点看,她就不如你聪明。”
“嗯?”元栀抬眸望了他一眼。凤玄歌的眼尾含了一丝笑,促狭道:“毕竟你很聪明,你为元家选择了一条最正确的道路,因为你选择了本相和太子。”
元栀瘪嘴,扭头不再说话。
哪怕是说破了天,元栀至多是自己选择了凤玄歌这个人而已,她并没有权利替元家去决定站队。
翌日。
元晋舟收拾好元公复的行囊,一面收拾一面絮叨:“父亲,您回长安后定要好生歇息,我同晋逍吩咐过,在您身体康复之前决计不会乱走。”
元公复轻咳两声,苦笑道:“你多加小心,龙涧寺的方丈为父已经交代过,你就暂住在这。”
元晋舟轻颔首,哑声说:“待我找到妹妹,我便回长安。”
元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轻声附和:“大哥,蔷儿会好生照顾父亲的。”
二人边说边走,金银月跟在身后。刚到明熙帝的营帐时,许钦言就着急忙慌跑了进来,豆大的汗珠还悬在脸侧,惊声说:“陛……陛下,不好了,太子殿下坠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