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栀转身离开办公室,并轻轻半阖了敞开的大门。视线自门缝处穿过,她看到陈睿抬手捂住了双眼。熟悉的不甘共感于心,搭在门把手上的手,不自觉地慢慢握紧。
“童栀?”
一直站在门外观察室内举动的井溪,有些担忧地看向童栀,感知出她的情绪变化,井溪看了看左右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隔壁会议室空着,去那边我看看你的伤。”
低着头的童栀没有说话,模糊着视线匆匆点头,转身走进了一旁的会议室。
井溪拎过放在窗台上的医药箱,向吴老师他们说了下情况,随后跟进会议室反锁上了大门。
会议室只开了前排灯光,童栀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处,低暗的环境看不清她的神色。
井溪停在了前排会议桌前,从医药箱中取出冰袋,拿在手中试了试温度后,将它递给了童栀:“敷一下吧。”
童栀垂着眼眸接过,想也不想就掀开衣服下摆的一角,准备按到先前撞到的肋下。
“不是那里,是眼睛。”
童栀握着冰袋的手一紧,轻轻抽噎一声后,将冰袋按在了湿润红肿的眼周。
低低的抽泣声渐渐转为无声地抖动,井溪靠坐在会议桌上静静等候着,直到童栀不再哭泣,他才慢慢走到她的面前,虚虚环住她的肩头,为她挡去最后一道会暴露她脆弱狼狈的灯光。
墨色的瞳眸迎着晦暗的角落,隐忍沉静。井溪屈指拭去童栀悬在下颌处的泪水,捻了捻指腹轻声道:“这件事让胡校他们处理吧。”
童栀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道:“校园突发事件,既然与我们班学生有关,我做为班主任应该去接手处理。而且,这种情况往后还会有,我不可能逃避一辈子。”
“童栀,不必事事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童栀擦了擦脸颊吸气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挪开敷在眼上的冰袋,望向井溪的双眸在灯火昏暗处,湿润明亮。湿红的鼻尖轻轻抽动,童栀抿了抿唇角勉力忍耐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高陈飞和他的母亲,我知道错不在高陈飞,做为他的班主任,我应该安抚他,可是我做不到。”
“我与陈睿共情,我无法正视高陈飞。”童栀深深吸了口气低头道,“因为......我和陈睿一样,是那个不被父亲珍视的孩子,我也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生在我的母亲还没有和父亲离婚的时候。”
童栀的手紧紧握在井溪的腰侧,宽松的下摆渐渐收紧,井溪凝视着童栀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的指节,温暖的手心贴上了她冰凉的手指,然后慢慢覆盖至手背,逐渐将她的双手收拢于掌心。
“他和妈妈提出离婚后就搬了出去,当我知道妈妈不愿意离婚时,我还抱着期望,以为只要我能够撮合他们,我的家就不会散。”
“我想尽办法想要和他见面,我装病给他打电话,我故意考砸想要引起注意,我假装早恋让张校长找家长......可是我都没有见到他。”
井溪轻按着童栀的后背,一下一下拍抚着。童栀闷在他的胸前哑声道:“后来,我去旭升附小找我妈,我在那里看到了他。当时,他和陈舒蕊一起拉着童宇辰站在绘画比赛的领奖台上,我妈在评委席歇斯底里地哭喊。我那时候才知道,我的家早就散了,他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父亲。”
“井溪,我也是站在领奖台上长大的孩子,为什么我的奖杯只有我自己拿?”童栀闭着眼忍不住哭出声道,“我想要一个和别人一样的家,但是我最后连一个完整的家都没有,我不比别人差,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家!”
井溪拥着童栀轻轻安抚,半阖的瞳眸中,血丝在湿气中充血扩散。
“我理解陈睿的心情,他做了我之前不敢做得事情。”童栀低低抽噎了一下,冷静了片刻又低声道,“可高陈飞......我不知道他错在哪里,但是我也安慰不了他。”
“他没有出生的选择,但是有着同样经历的我,也做不了局外人去理解他的出身。”童栀埋在井溪的胸腹处小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高陈飞的事情,做为他的班主任,我很难做到公平公正。”
童栀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井溪重新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冰袋,蹲下身替童栀抹去脸上的泪水,将冰袋轻轻按压在她的眼睛上。
井溪看着童栀泛着水光的鬓腮,慢慢舒缓着她肿胀的眼眸:“还有二十分钟,最后一节晚自习就该结束了,胡校他们大概会在那之后让高陈飞和陈睿他们离校回家,所以你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