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洁低垂着脑袋,长长的斜刘海遮了大半容颜,童栀弯着腰把纸巾按在了她沾满眼泪的脸颊上,等她哭声缓了缓才轻声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哭得这么伤心?”
小姑娘垂着刘海不说话,童栀又小声哄了几句,她才慢慢止了哭声抽泣道:“童老师,您不是说爸爸妈妈是最关心我们的人么?”
童栀没有接话,苏文洁抬起头咧着嘴痛哭道:“那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这么讨厌我?”
第39章
留守儿童最缺的不是金钱, 而是关爱。
社会上对于留守儿童的关注度越来越高,学校的关怀,村镇工作人员的关怀, 左邻右舍的关怀......但这些始终比不上家人的一分关爱。
塔山村依山而生,没有大型的工厂, 也没有兴旺的旅游业, 只依着丘陵间那点并不算肥沃的土地,根本无法满足年轻人养家糊口的需求。
所以, 附近村镇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是留守儿童。
童栀班里这样的孩子很多, 但是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班里这些“傻狍子”, 每天都乐得开心, 对于独立生活早已习以为常。直到今天苏梦洁委屈哭诉, 她才突然意识到,这些学生无论有多乐观, 也只是一群孩子,会时常想念自己的父母,羡慕其他有家人陪伴的小朋友。
平静下来的苏梦洁呆呆地坐在操场台阶上不说话,童栀坐在她的身旁也是无从安慰。
她没办法把苏梦洁的父母从远方的城市即刻拉回,也没办法解决她之后的每一次思念,也没办法去劝一个想父母的孩子学会懂事,告诉她爸爸妈妈很忙, 都是为了家庭,我们应该理解他们。
毕竟思念, 真的只是人之常情。
“童老师,我爸和您说什么了?这次中秋, 他们还是不回来么?”
想起和苏文亮通话时,他字字句句中所含的无奈歉意,童栀干着嗓子也没发出声来,只慢慢点了点头。
“还有129天。”垂落的刘海将苏梦洁的神情遮得严严实实,她小声抽噎道,“还有129天才到小年,他们才会回来,然后最多到年初八,又会赶火车回去。”
“明涛他每次打电话都会吐槽妈妈很讨厌,总是不给他玩手机。我每次都会告诉他,我的手机已经玩腻了,把他气得哇哇大哭。”
说到这里,苏梦洁突然想起童栀应该不知道明涛是谁,顿声解释道:“明涛是我弟弟,他今年六岁,因为还没上小学,我爸妈就把他一起带去了打工的地方。”
童栀看了看自顾自聊天的苏梦洁,其实有关她的家庭成员情况,开学时学校做过登记,童栀看过,是知道情况的。
但是这是自入学以来,苏梦洁主动说过最多话的一天。
她是一个非常腼腆的小姑娘,瘦瘦高高的身形,却总是用长刘海遮了大半容颜,低着头微微缩肩,和同学一起玩耍时,也总是站在一旁静静地听或者看,参与了,却很少融入。
所以开学时,童栀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像一只守望在窝洞里的兔子。
难得今天苏梦洁会主动与她交流,童栀不想打断她,这会只安静地做一个认真的聆听者,去了解苏梦洁的想法。
“我妈说我不听话,自己玩手机还总是惹弟弟哭。”苏梦洁捏了捏手指赌气道,“我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凭什么他有爸妈陪,有爸妈管,我就只能一个人在家,没人管没人问!”
“我其实也没天天玩手机,给他们打电话也是两句话就挂了,手机给我也是闲着,但我就要和他说得很自由很快乐,我就要骗他哭!”
怨念一点点被发泄,半晌后,苏梦洁的语气渐渐平缓下来,这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都是在和谁说后,放在膝头的双手握得更紧,她将脖颈缩低道:“童老师......我,我知道做得不对,但是......”
“没什么,我想如果和爸爸妈妈说清楚,和弟弟讲明白,他们也不会怪你,会理解你的做法。”
童栀的手环上苏梦洁的发顶,一下一下慢慢拍抚道:“听你这么说,你的父母好像很不负责任,对你也不好,是坏爸爸坏妈妈!”
苏梦洁抽噎的声音一顿,默了默为父母辩驳道:“也不是......她们只是很少回来,但是回来后就会对我很好很好。”
“是么?”童栀轻轻“咦”了一声,“可是她们和你打电话都不耐烦,每次回来很快就会走啊?”
大概是感觉出童栀语气上的变化,害怕她真的误会自己的父母,苏梦洁又赶紧说明道:“我爸在工地上开挖掘机,他每天都有很多活,特别忙!所以每次说几句话就得去做事。我妈在厂里做打包工作,进车间时连手机都不给带,每次回电话时都很晚很晚,她怕影响我睡觉,所以每次回电话都说得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