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几年傅令絮被吵醒还会恼怒地问她,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她只会茫茫然心宽意适地回答:“不知道啊, 我又不会算时差。”
更有甚是, 还会反问他,“我哪知道你在哪个城市?时差应该是不一样的吧?再说了,我问多了也不合适呀, 我可是结了婚的人。”
“……”
本以为像陈闻鸢这种因为不想上课父母便替她申请两年休学, 已经够荒谬了, 没想到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周聿凉, 那种十几岁就敢摸黑在大院里偷大卡车开, 差点被他爹打断腿都不吭声认错的人,在婚后更是将她宠得无法无天, 那点脾气和痞气到自家太太面前是一点儿使不出来,知道她爱拍古装戏,攒了个经纪公司还不够, 戏服都得是全手工定制的。
看在周聿凉没少给他半卖半送项目的情分上,傅令絮勉强应付一下。
这次陈闻鸢倒不是为了给自己买东西, 周聿凉生日快到了, 她定了一辆豪车, 还在改装颜色, 国内缺货,让傅令絮给她在国外想想办法, 具体型号她不懂, 也不想费劲理解,直接咔咔咔截图了销售人员的聊天记录, 转给了他。
傅令絮给她回了个:OK。
手指一直停在输入框里,他想起姜慧跟他说的那个名字,打出来又直接删除,光标在他的镜片里闪烁了两下,最终屏幕直接在他手中灭掉。
他记得,陈闻鸢和周聿凉结婚那一年,他人就在伦敦,忙着写毕业论文、申请读硕士的学校、在律所实习,每天从城市这一头穿梭到那一头,日出和日落只能见到一次。
他没有问过细节,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他们谈过恋爱。接到消息时,只有周聿凉那句“务必回来给我当伴郎啊,哪怕就一天,游也得给我游回来。”
这样想着,傅令絮才发觉,不是他的记忆太零碎。
也许是他们结婚这件事本身就很猝然。
傅令絮在浏览器上找不到当年的陈闻鸢结婚的娱乐新闻,也许是已经过去的六七年太漫长,也有可能经历了太多次信息净化,最后傅令絮随手一点,是在废弃的粉丝博客里见到了姜慧说的那个二十岁少年——旁郁立。
更准确一点,姜慧说的是“二十岁的天才乐手旁郁立”。
他是姜慧的表哥,陈父的得意门生。
也是陈闻鸢曾经的合作演员,及绯闻男友。
那是2014年的春天,在穗和十五岁生日那天。
陈闻鸢的父母在家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舞会,以他们的朋友为主,多是音乐学院的知名教授、国家剧院的首席乐手、资深导演这些,虽然没有怠慢穗和,且一直将她安置在聚光灯下,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更愿意借此机会给陈闻鸢铺路。
穗和很识趣,她没有像陈闻鸢那样,真的邀请普通的同学到家里来。
只有旁郁立是第一个因为她是穗和而喜欢她。
他明明是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二十岁已经在维也纳开过多次大提琴独奏音乐会,古老名校的橄榄枝也早早飞到了他的窗台前,他为了感谢启蒙老师,也就是陈闻鸢的父亲,才应允替她演绎MV中的大提琴片段,只是没想到这令他一夜成名。
很多人都赞叹,陈父有个好女儿,还有个好学生。
这世上,能让旁郁立考虑人情世故的,只有教了他十几年的陈父。
当古典乐进入娱乐视野,任何内涵都停留在原地,被发散讨论的只有他与陈闻鸢青梅竹马的“恋情”,公主与王子照进现实,CP热度红极一时。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原来也会在推杯换盏的风月场里跟她一起躲进秘密花园。
他不爱说话,很容易害羞,眼睛却像小鹿那般清澈又惊怯。
他只问“你叫什么名字”,其他的都没提过。
他也从不吹嘘自己,甚至没有主动说过他的事情,跟他对比,反而是穗和更为轻松一些,所有人都在宴会厅和前庭草坪交谈和舞蹈,只有他们躲在小花园的玻璃房里,被一整棵白兰花树遮挡,脚边有松土和摘落的成熟果实,平时只有佣人阿姨和穗和自己会来。
穗和请他吃了一个枇杷,装作满不在意的语气说着:“你怎么不去里面?”
“不喜欢。”
旁郁立为难的样子显现,小声说了句“因为老师”。
“不喜欢热闹你还来?”穗和扁扁嘴,根本没听见,还拍了下他的肩膀表示理解,甚至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安慰,“也对,我也不喜欢热闹,今天还是我生日呢,我不也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