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桌上,却没有睡意,脸埋进臂弯里。眼神飘远到玻璃窗外,卡尔顿山没有落日,只有神庙之前流淌着生生不息的许愿池水声。
那不是冬雪消融的声音。
春天好像永远不会来。
人影经过她,熟悉的安全感笼罩在她的头顶。
穗和抬起头,微微张口,又停住。
傅令絮替她点了一杯热牛奶,而他自己则是冰美式。
穗和不觉松了一口气,连情绪也变轻柔,指了指他那杯,“怕睡着啊?”
傅令絮答非所问,淡淡一笑,“不太喜欢喝甜的。”
穗和“哦”了一声,想到之前她用来压住借条、特意感谢他的牛奶瓶,她第二天再见到时,分明已经空了。
她手指捏着吸管轻轻搅动,借此问彼,“牛奶也不喝吗?”
“很少。”
“哦……”穗和打量了他一眼,目光飞快停在他的手背上,浅浅嘬了一下吸管,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好像没有我买的牛奶好喝,玻璃瓶装的那种……”
傅令絮眉间舒展,轻易看穿她的有意提醒。
“之前是谁说最喜欢喝Estate Diary?”
穗和又吸了一口,立刻否认,“这个味道更淡一些……”
傅令絮不跟她辩驳,只是冲她身后挑了下眉,引导她回头去看。
恰好有店员拧开玻璃瓶盖,兑进一杯冰拿铁里。
“奇怪了……”穗和心虚地双手捏紧吸管,还在不死心的品味着。
傅令絮好笑似的说,“奇怪我记得你喜欢喝什么,还是奇怪味道淡?”
只是迟疑几秒,穗和已经落于下风,明明是她想找到傅令絮可以为她破例的一点证据,被他侧面证实视线相接时,她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话题回到看落日上。
牛奶喝下去大半,穗和提前之前旅游的糗事,“不止这一次,我八月刚来英国那会儿还去了一趟科茨沃尔德,不是说,这是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嘛,结果一脚踩空,半个人已经掉进了下水道,幸好我同学手快拉住了我。”
说到这,逗笑了自己,无厘头补充了一句,“说到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我突然又想起了香格里拉,忘了是几岁跟家里人去的。那会儿还有飞车党,嗖一下骑个小摩托车从我面前经过,我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才发现手上的手机没了……”
傅令絮跟她闲聊,漫不经心地问,“之前丢过证件这种吗?”
“那倒没有,只丢过学生卡。”穗和忽然说,“其实手机丢了、差点掉下水管道里,都没有丢证件那晚害怕,突然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不想了。”他不想让她再回忆那晚的事情。
穗和问,“你呢?”
“安全感?”
穗和点点头,话说一半,“可能我说得不对。”
傅令絮无所谓地看向她,“说说看。”
“很难猜测你的安全感来自哪里,车,房,钱,名声……”
傅令絮思索着,语气也只是试探,“感情?”
穗和纠结的表情写在脸上,“我觉得都不像,你好像没有软肋。”
傅令絮顿了一下,思量着如何回复,没有更好的答案。
只问她,“你呢?”
“我啊……”穗和想了想,自顾自地说,“好像也没有具体的什么来源,说不清楚,只有那晚在警察局我看到你来,才第一次准确感受到。”
穗和只是如实陈述,再简洁、坦然的话用不经意的语调说出来,都带有了动情的意味,她还在继续说着,“家人,朋友,这些应该都算吧……”
傅令絮抬眼去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眉心微微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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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卡尔顿山依旧是雨天,等不到日出。
傅令絮带着穗和回了酒店,仍然是套间,甚至是空间更大的套间,两个人进了同一个房门后,相隔将近百米,回房间各自沉入睡眠。
傅令絮保持着不挑地点的工作习惯。
而穗和好像也没有继续停留的理由,正好撞上叶随在微信群里发消息,询问一起贝鲁特港设计比赛的组员什么时间方便,他有需要修改的部分需要同步。
消息回复很快,所有人都说:看叶总工时间,明天就行。
穗和也跟上,回了个“没问题”的表情包。
从爱丁堡坐飞机回伦敦,大约用了四小时,从机场坐Thames Link列车回市中心,在路上傅令絮替她推着行李,原本计划打车送她回学校。
顺便翻了下返程的机票。
穗和无意之中扫到,慌张地拉住他的胳膊,“那个,难得来一次,我怎么也得带您逛一逛伦敦,不然、不然我姐姐和姐夫要说我不懂事的……”
“你等我……”
穗和着急打断他,“等您有空也可以再来!伦敦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