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意扬起骄傲的脸,说这种事情又蠢又没意义,手却诚实地接过了老板娘递给他的纸和笔。
路言意侧头看着叶拙:“你应该会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吧?”,然后把手里的两份分给叶拙一份,“写吧。”
老板娘无奈笑着,又找出一个递给季隶铭。
老板娘:“别不好意思,五年后你们再看过去自己的寄语,要是愿望一件件都实现了,多有意义啊。”
的确很有意义。
五年后的路言意带着满怀荣誉念出了自己当时执笔写下的内容:
“‘没想到你真的会看,五年过去,你怎么还是没长进……不过算了,这是和很重要的人一起写的,留着也正常。’不好意思,的确是和很重要的人一起写的,不然我真的不会留下。”
在众人欢声笑语里,那句“重要的人”变得暧.昧起来。
但路言意丝毫不在意,继续笑着往下说,已然是熟悉了全部内容——他熟悉,叶拙也一样熟悉。
五年过去,叶拙也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在信里写了什么。
路言意:“‘无论怎样,五年后的你肯定成功了’。是的,路言意,你成功了。‘应该也坚持了自己选的路吧,不要做没有梦想的怂货,你应该做自己’。是的,我一直在做自己。”
——叶拙,我们不谈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我只想问问你,五年过去,你有找到自己的梦想吗?我的意思是,你应该为你自己做点什么。
没有,没有梦想。
五年前没有,五年后,也没有。
梦想这种事情太奢侈了,我不配。
路言意意气风发,年轻的脸上写满傲气:“‘那些困住你的东西,你挣脱了吗?’说实话,过程有点难,但也成功了——路唯成,你这个老混蛋,我成功了,你看见了吗?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也可以拥有一切。”
——你有找到可以接纳自己的地方了吗?五年前困扰你的,你有靠自己的力量解决吗?
没有,既没有找到可以容纳我的地方,也没有解决困难。
我可能真的很失败,好像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得到结果。
五年过去,不仅没有自己的安身之处,他寄宿在路言意的房子里,连一个称得上自己的家的地方都没有。
路言意:“‘五年过去,你身边的人应该还在吧,有些朋友,你其实可以不仅当成朋友’……身边的人——当然还在。”
叶拙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柔和,眼眸中仿佛落入月亮,明亮又温柔。
舞台下的季隶铭也同样望着路言意。
有人在悄悄拍这一幕。
路言意和季隶铭,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目光却可以跨越所有人交汇。
——好吧,前面的问题都太难了,可能五年还不够你来改变,但这件事我觉得你还是能做到的。
——你和朋友们的关系应该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吧。
——季隶铭不用想也还是很厉害。
——五年后的路言意应该更优秀了,你能追上他了吗?
写到这段话的时候,路言意忽然把脸靠了过来,让叶拙猛地遮住了信纸。
他说得追上是指缩短他和路言意之间的距离,但也可以有别的意思……
这是叶拙悄悄写在心里的愿望。
但很可惜也十分正常地没有实现。
时间过去,他依旧一事无成,狼狈地做主角生活里的路人和点缀。
路言意在台上一件又一件地细数着自己实现的梦想,而叶拙却和自己说了一句又一句不好意思。
五年前,路言意凑近叶拙,假装不感兴趣地说:“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写,到时候我们一起再看,我要看看你到底写了什么这么神秘,居然还躲着我。”
五年后,承诺兑现了。
叶拙和路言意跟着这封信重返过去。
路言意事事顺利,叶拙空手而归。
叶拙能写什么呢?不过就是对自己的失望而已。
这些歉意,叶拙很想转告给五年前的自己。
他没有那么优秀,也没有那么坚定,平庸和软弱地有些让人烦。
可是怎么办呢,这就是他。
一个连出生都不被期待的人。
一个目睹着别人光鲜人生的见证者。
一个从小到大连正常感情都没有感受过的小角色。
叶拙站在黯淡无光的角落,仰头看着站在光里的路言意,还有台下无需灯光也闪闪发光的季隶铭。
把所有力气都用来仰望,他感到精疲力尽。
他想,路言意已经被足够多的人在意,也有了比他强百万倍的守护者。
一个黯淡无光的星星,拿什么和日月争辉。
不过是不死心罢了。
但不久前的下午,叶拙亲手签下叶承礼的死亡证明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