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一宿,特意给我送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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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啟骛再睁眼已是日暮。司崽坐在榻上念书,门外的老头儿翘着脚丫念酸诗,杨叔在小厨做饭。
老头看了一眼赵啟骛,又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嗑瓜子。
老头就是之前顶厉害的朝臣聂阁老了,听说他与向家勾连,也被下了狱,后说坏了脸,现在与向执安在一处,怎么也不会错了。
“聂老好啊。”赵啟骛打了个招呼。
“好。”聂老应付。
赵啟骛往小厨走去。
“杨叔,向执安叫你杨叔,我便随他叫了。”
杨叔说“客气了世子,叫什么都成。”
赵啟骛瘫坐在小厨的烧火椅上,信手给添了几根柴火。
赵啟骛说“你家主子,有什么习惯没。我们约了盟,我自该知道一些,免得漏了马脚。”
杨叔边切菜边跟赵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主子爱干净,最烦不相干的人染脏他的东西,还爱换鞋,主子的鞋。以前在郃都的时候,几十双一模一样的。一点儿泥泞都沾不得。主子还不爱开玩笑,成天冷着,出来郃都之后更是。除了抱着司崽,我都没见他笑过几次。”
赵啟骛点头,又出去找娃娃。
娃娃在门外背诗:“古墓埋藏暗箭深,空山落日几惊心。若逢家主付东林,机正发时即中的。”
“你舅舅呢?司崽。”
“舅舅去林子里练剑,我带你去看。”司崽的手牵住了赵啟骛的手指。低头看着司崽,一股神奇的感觉涌上心头。
赵啟骛的笑荡开,将司崽一把扛坐在肩膀上。司崽咯咯的笑起来。
走近些,向执安果真在练剑。
向执安又瘦又薄,指节修长,但是这剑看起来实在太重了也太长了些。照着向执安的身量,极薄极轻的软剑才适合他。
向执安见了他俩,笑意染上了脸。
向执安头上出了细密的汗,没有帕子,正想抬手用衣袖给向执安擦,举在半空之中时想起杨叔说“主子最爱干净……”又愣住不再往前。
向执安往前头往赵啟骛袖子上一蹭,“走吧!回去用饭。”
赵啟骛还扛着司崽,摇了摇司崽的手。
向执安说“世子远道而来,自该款待,毕竟我们从今以后是一家人。”
赵啟骛说“也是。不得做足了那富贵美人与浪荡世子的戏文本子。”
向执安不看他,却嘴角笑意又深。
“怎么我觉得你甚是喜欢这个富贵美人的称呼。”赵啟骛言语间带着戏谑。
“谁会不喜欢?”向执安转身倒着走。
“说的也是。”
开饭了,五人齐齐围着一张小台吃饭。
“我下午打张桌面,这么吃饭太费劲了。”其他人还好。赵啟骛太高了,吃的腰疼。
“那便多谢世子了。”聂老说话不带感情。
“先生,你能跟我说说崔治重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赵啟骛这趟来,也顺便办点正事。
“我教你对付崔治重的绝招好不好?”聂老看着赵啟骛,这丑陋的脸颊笑起来更可怕了,蜡烛摇曳,印在脸上像他的脸一直在动。
“好啊!谢谢先生!”
聂老说“他的话,一句都不要信。”
赵啟骛愣住了,怎么个一句都不要信。
“那神机营的楚流云呢?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赵啟骛对崔治重的忠告还一知半解。却也顺嘴问了神机营。
“楚流云嘛,呼风唤雨之人必能遮风挡雨。但是这人,滑不留手,被他害了都抓不着把柄。你藏锋些,少与他正面相交。”
赵啟骛恭敬道“是,谢先生提点。”
吃过晚饭,赵啟骛便要启程回郃都了。
向执安又往赵啟骛的马的褂子上装饼。“路上小心。”也没说出口。
赵啟骛逗弄了一下司崽的小脸蛋子,拍拍向执安的肩,飞驰而去。
“下奚的军粮,在南方筹的差不多了,现下,也该来北方找罗氏了。”聂老摸着自己的小胡子。
向执安说“明白。”
刚入了夜,其他人都睡了,向执安一个人在院里走。
平日里热闹,自是不会想太多。
但是若是一个人的晚上,向执安难免想家,想父亲母亲,想自己未知的将来,想自己的脑袋明日还在不在这根脖颈上。
落了雨,向执安还呆坐在门外的摇椅上。雨落在脸上更多清醒些,也去躁些。
下吧。
向执安一个人躺在摇椅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恨意在他的胸口化成巨兽,悲怆又使得这巨兽腾空,长姐的的每一句“弟弟”都让他情难自控,向执安好想长姐,想爹,想母亲。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只是脸上的雨停了。
混着眼上湿漉的雨水,只见身边有人打了伞,是杨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