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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暮光,还不见来人复命,赵啟骛已在院里坐立不安许久。
院子闷热,无别的声响,心里不安,赵啟骛带上黑色唯帽,换去上梁装扮,连霜梨乌衣他都没骑,从校场找了一匹便摸索往郃都方向去。
这一路,他不能扎眼,也不能露尖儿,他只想离向执安近一点,哪怕在莳州也好。
刚入莳州,赵啟骛强装镇定,随着人群勉强往西近。
入夜,赵啟骛只听见三发三响的鸣笛在头上炸开,辨了下方向,在正西方。
赵啟骛无法躲避在巷弄里,他的双腿开始不听使唤的想走,赵啟骛锤了下自己的心,宽慰道“执安心中有谋算,我不得去添麻烦。”
可是赵啟骛最终还是没忍住,赶在莳州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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郃都院里,几人正在用饭。
还没吃两口的功夫夜里就炸了鸣笛。
“郃都城内,怎么会有鸣笛?”海景琛道。
“不好。”向执安知道三发三响是赵啟骛的信号,“啟骛有急。”
海景琛与向执安摔了筷子,一声口哨玉阶白露前来,“主子现下身子虚,与海先生一同上马车!”
杨立信护着主子们朝发射了鸣笛的方向追赶,鸣笛来自正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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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啟骛越靠近郃都心里就越是慌乱。他现下没了什么能力能保护向执安,但是若他不去,他更没法子与自己和解。
赵啟骛开始听见郃都城墙上慌乱的跑动声,叫喊声,越是靠近,越是燥热的可怕,后才发觉不是自己燥,赵啟骛听到了烈火烧断了绳索的声音,听见了火蛇吞噬了生人的尖叫。
北风过境,赵啟骛已经能感受到热浪,燎了一大片的味道充斥着赵啟骛的鼻,赵啟骛又听见了兵器横砍的声音,两军交战的咚咚沉闷的鼓。
赵啟骛还在百米之外,惶惶难安。
只听见高处有人在叫喊,有人在跌落城墙,刺刀捅穿军甲的声音赵啟骛最是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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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执安此刻正在与先生们坐着马车赶往南面的路上。
向执安道“发射鸣笛,通知周广凌,两发三响,他自会联系楚指挥使!”
杨立信策马的功夫便发了鸣笛,郃都已经平静了许久,这样战事的鸣笛打破了现下各方危于立檐如高空绳索的平衡。
郃都各方都心知肚明,但是没想到是赵啟骛率先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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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治重这会儿正在收拾一间上等的厢房,从窗外瞧去,正能看到火燎郃都这样的热闹。
崔治重撒出一盆水,洒扫着屋子,嘴里哼着小调儿“天啊天——莫非你也怕权奸?”
是《野猪林》的选段。
崔治重擦干净了地面儿,放置好了玩意儿,烧了些什么,又心思在这案台上撒泡尿,后来也没憋出来。
“诛尽奸贼庙堂宽,怀得舒展,贼头祭龙泉——”
崔治重满意的端详,轻轻关上门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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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啟骛听到了向执安的鸣笛信号,此刻在黑暗里握紧了弓箭。
这是他唯一能用的武器,也是唯一能依靠的东西。
赵啟骛从未像此刻一样愤恨自己是个瞎子。
赵啟骛紧张的分辨每一声细小的响动,他竟然还妄想他能从这战火中听到向执安的脚步或者声音。
“向执安!我要杀了你为二皇子复仇!”
一个雄壮的男音响彻云霄。
赵啟骛的拔出箭矢拉弓瞄准,闭着眼睛感受风动,百里之外那人抬刀的瞬间。
赵啟骛拉弓良久,他要一发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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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执安在看着火光冲天的城墙,往外看也未看见兵马,心安不少。
笑着与海景琛打趣“还好是来杀我的,我还以为是抓啟骛的。”
“但是世子殿下骁勇善战,主子为何这般担心?”海景琛发问。
“他雪盲了。”向执安轻描淡写的说“不知何时能好,不知能不能好。”
海景琛的手一颤,说“原来传言那般,是因世子不想拖累主子。不过雪盲好生医治也并非无药可解,主子莫怕。但是如果世子殿下这样的形势入都,恐生变故。”
向执安道“我担心的就是如此。杨叔,再快些。”
海景琛道“一会儿找到世子,将他接到院里来,郃都的大夫总是比棉州的老道些。”
向执安说“只能这样了。”
海景琛与向执安一同赶到了城墙之上。
却在此时看见城墙上有一诡异的太师椅。
海景琛惊声尖叫,往前跑去,与士兵撞在一起,摔倒在地。
向执安呛入了大量的烟尘,眼已酸的不能再看清。
是聂远案!
那城墙上太师椅上坐的是聂远案啊!
老头似是昏迷,听着他们疾跑而来的声音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如很是舒适一般坐在那火光最深处,老者的手顶着颞,嘴角竟还带着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