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的地点居然就是在李丘那个城市的某个乡镇里。
贺仪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命运真会开玩笑,但他笑不出来。
他之前想杀陈宏是因为张蝶生的那些事,气上头了。
现在看来,都是可怜人。
可他也做不到完全不计前嫌,而是抱着一种旁观者心态问道:“李丘,你是觉得我和他之间有什么吗?”
“也不是。”李丘想了想,“他这边也没什么朋友,你们毕竟以前认识,人都没了,死者为大。”
贺仪默念着那句“死者为大”,轻声说:“我们早就没联系了,基金会往下批的钱会正常给他家里打过去,这个你放心。”
他挂了电话,窗外开始簌簌下小雨。
小雨细细密密,一下干脆下了一整天。
第二天还是雨。
第三天贺仪下了飞机直奔警局,也是雨。
江南的雨连着下,一直下到了北方。
李丘对贺仪的忽然到访感觉到意外,他盯着人看了半天,才客套地问:“现在还吃药吗?”
“李丘,你还觉得我是精神病?”贺仪问。
李丘哈哈笑。
下班他说带贺仪去墓地,贺仪不想去:“已经下葬了?”
“嗯,但这边老家的习俗是人死之后要进祖坟,不知道他家里人怎么打算。”李丘说。
陈宏被安置在了郊区的一家墓园里,因为没人给他买地,葬的位置也不好。
前段时间清明,他扫墓的时候问过一嘴。在墓园后山旁边的一个背阳的小旮旯里,当时也是下雨,那块路不好走,他就没过去。
贺仪问:“那他家里人来过吗?”
“没有。”
贺仪吸了口气:“那他家里总知道他死了吧。”
“知道。”
李丘下班之后,两人开车去了陈宏的老家。因为下雨的缘故,乡镇公路并不好走,弯弯绕绕还有不少土水洼。
他们转过一条街,后面是一排排多层楼,像小区,但没有小区门。李丘把车直接开到了单元门口。
这种多层建筑没有电梯,楼道都很拥挤。
他们一直上到顶层,敲门之后是一个女人开的门。
女人约莫四五十岁,身材发胖,头发烫着小细卷:“你们是……”
李丘下了班没换衣服,穿着警服就上门了,这让女人有些局促。
李丘说明了来由,女人才把人迎进门,倒了杯茶水坐在沙发上就哭起来:“他是我弟弟,被拐的那年刚上小学。我母亲她想了一辈子,前年熬不住走了,我父亲现在在我三妹妹家里住着呢。”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顿,说:“这样,我联系我父亲,明天雨就停了,要不你们明天过来,我带你们去找我父亲。家里这事儿我一个外嫁的做不了主,还得我父亲拍板。”
李丘语气冷硬地说:“这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跟你父亲商量好了,是怎么安置,要不要把墓迁回来。这些都不是我们分内的事了。我们来一趟也不容易,这还下着雨。”
“啊对对,是我们应该考虑的。我一个女人家,考虑不周。”女人连连道谢,又笑着把两人送出门。
他们下了半层楼,女人笑着招手,把门关上。
“砰”的一声,两层楼的声控灯都亮了。
李丘和贺仪一前一后,贺仪先打破平静:“他跟姐姐没什么感情吧。”
“有感情也没了,这都多少年了?”李丘闷着头点了根烟,点了好几下才点着。
这动作让贺仪一顿,好像从哪里见过。
这种气氛是该抽根烟了。
可他从不抽烟,应该是有人要抽烟了。但他不记得那人是谁。
“你抽烟?”贺仪冷不丁问。
“查案子没烟哪行。”李丘沉声说,“我明天有事来不了,后天也来不了。依着这家人的态度……人都没了,逢年过节能去扫扫墓,上上香就不错。”
“嗯。”贺仪说,“你们这边是不是都有讲究?像他这种孤家寡人的葬在墓园,到时候是社区统一扫墓还是……”
贺仪说着说着就不说了。
人都死了。
活着的时候都没几个人惦记,死了还指望能有人惦记?
他沉声走到一楼,发现李丘正停下看他。
“你想起什么来了?”李丘问。
“想起什么?”贺仪说,“你以前认识我?”
李丘转过头,打开伞,黑色商务伞面上顿时腾起了一层雨雾。
“不认识,警察直觉,感觉你有什么话想说。”
贺仪在后面跟着:“你刚才点烟的动作让我想起来一个人。”
他说:“就是那么一瞬间,但我想不起是谁了。”
作者有话说:
前面几章略改动(对剧情影响不大)
第42章 陈宏生日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