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买个教训吧!妈的,老子再看见他弄死他!”
“我偷着拿的家里的钱,我妈知道了非打死我……”
“我早就觉得不靠谱,哭顶个屁用!”
陈宏跟着人们往派出所走,闷着一路没说话。
天气冷得伸不出手,河水都结着冰。
还是看错了。
但他倒也不像其他人那样难受,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放松。
以前跟着王力他们的时候,看错人要进局子吃枪子。可现在被骗了这么多钱,反而不是什么事儿了。
这日子太寻常,寻常得陈宏觉得新奇,甚至还有些想笑。他跟在一群垂头丧气的人群里,有些格格不入。
一众人乌泱泱去派出所报了案。
陈宏没有身份证,之前的身份证是王力找人做的假证。好在这些人三教九流干什么都有,也没人随身带身份证,大家在派出所签完字就走了。
陈宏出了派出所,回到旅馆天都黑了。
他把贺仪叫下去,退了房间。
他们原本租了两天,现在退回来七块钱。
“宏哥,咱不住这里了吗?”
“不住了。”
“那咱去哪儿?”
“……”陈宏也不知道去哪儿,但他得做好明天也找不到工作的打算。
路过菜市场,门口的包子摊还没收。贺仪眼巴巴看着,陈宏扯着他快速往前走,走了几步又折回去了,叹道:“包子怎么卖?”
“肉的一块钱俩,素的一块钱仨。你来几个?”
“……拿俩肉的。”
老板装了俩大肉包,俩人坐在菜市场门口水果店的台阶上啃。
贺仪没棉衣穿,被冻得使劲缩着脖子打冷颤。
天空是青黑色,映得雪也有点泛着蓝光。他们说话的时候嘴里哈出白气,和包子的白气腾在一起。
贺仪哆哆嗦嗦地掀开陈宏那件大棉袄钻进去:“宏哥,咱没钱了吗?”
“嗯。”
陈宏的棉袄里面有一层软乎乎的绒毛,暖烘烘的,贺仪缩着脖子搂紧人取暖:“还剩多少呀?”
陈宏把包子塞嘴里,从兜里掏出几块钱。
一个五,两个一,还有俩钢镚。
“剩九块,要是明天能找到活干就好了。”
“哦。”贺仪钻陈宏怀里不动弹了,陈宏只好像抱着只树袋熊一样把人裹着继续往前走。
他们在火车站附近钻了几条巷子,从一个胡同尾找了间便宜出租的平房。
房东是个矮胖男人,一个床铺收三块钱,俩人睡一张床得再加一块。
陈宏把钱给房东,还剩五块。
他们到的时候下铺已经有人了,只能睡在上铺。房东在小炉子上烧了壶热水,热水浇进花瓷脸盆里,腾起一股热气。
洗漱完陈宏把他的大棉袄叠盖在被子上,隐隐约约听到房东在外面和人说话。
又来了个租客。
那人嘭地关上门,把灯拍开。
灯亮的一瞬间,陈宏眼睛猛地睁大了——
居然是白天那个卷毛!
陈宏摁住贺仪拱起来的脑袋,蒙头躺下。他趁着卷毛出去抽烟的间隙爬下床。
他想摸摸卷毛的包,但在下铺的俩人都直直盯着他,只得作罢。
老平房的屋门上附了一层霜,隔着霜能看到卷毛就蹲在门口。
卷毛是一个人来的,后面没跟着人。
陈宏掏出手机拨了110。
他尽量离外门远远的,离里屋也远远的,声音压得很低。
“……兄弟有手机借我用用呗?我给家里打……”杨福生抽完烟转过身,和人面面相觑。
“我操!你是?”
杨福生愣了一瞬,陈宏也愣住了。
他电话还攥在手里,杨福生掉头就往外跑。
陈宏跟着冲出去,尽管他一条腿还没完全恢复,但他个子高,没等杨福生推开院门就把人揪住了。
“钱呢?”陈宏把人拧扣在门上。
“疼疼啊……”杨福生胳膊憋着劲嘎嘣嘎嘣响,整个人往下扭,鬼哭狼嚎地。
“冤家路窄,钱呢?”
“我没钱!姓吴的那孙子把钱调了包,他给我的是假钱!”杨福生嗷嗷叫,“松……松开,我骨折了,我他妈受不了了,松开啊我真他妈没钱,有钱谁我还住这里?”
“我他妈问你钱呢!我给你七十块!”陈宏松开他胳膊,一脚把人踹在地上,“七十!”
“我他妈的不知道!我也被骗了啊!那姓吴的把钱掉了包,给我的都是假的!”杨福生被踹得满地打滚,他个子矮,打不过陈宏,但也急上了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弄死我啊!弄死我也没有!你去翻!”
陈宏揪着人领子,手背都爆出了青筋。
他砰砰往卷毛身上踹,踹得人抱头鼠窜,放下脚听到身后的冷风里传来贺仪的声音:“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