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我是什么无关紧要,总有一天,你会想起过往的一切。”
他的口中念念有辞,满天雪飘之中,不知从何处,现出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蝴蝶。
蝴蝶与雪花交错飞舞,我不由地张大了嘴巴,这些蝴蝶是致命的吗?难道他想用这些蝴蝶杀死我?
蝴蝶在空中交织成一个五彩的网,那网将我团团地包围起来,越收越紧。我只觉我如同一个正在孵化着的虫卵,而那些彩蝶便织成了一个茧。但彩蝶在离我足够近的地方,却忽然凝住不动。他口中念诵的声音也离我越来越近,声波如同一道道蚕丝,正透过蝴蝶的网将我缠绕起来。
他所念诵的是古怪的语言,也不知来自哪国,总之我听不懂。也许,这并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来自魔界。
我的脑海中一产生这种想法,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些凝住不动的彩蝶忽然一起化成了千百道五颜六色的光线,而我全身便被这光线笼罩着。那光线似是有形的,连飘飞的雪花亦被光线阻挡在外面。
我身上穿着的白衣衣袂翩然,他说得不错,我死得很美,如此死法,真是闻所未闻。
我感觉到灵魂正在离开身体。
这是很奇妙的感觉,不知别人死去的时候是怎样,没有人能够形容频死那一霎那的感受,因死的人已经死了,再也没办法说出来。
我感觉到自己正在离开自己,似要奔向不知名的所在。
那五彩之光温柔地照耀着我,我不再觉得寒冷,一切都如此温柔,我清楚地听见有人在呼喊:“飞雪!飞雪!”
我蓦然惊起,手中仍然紧握着那块玉饰,老文书带着卑微的笑站在我的面前:“慕雪小姐,你想起了一切吗?”
我默然,我确实想起了一些事,但为何觉得如此陌生?那个名为慕雪的女孩子真的是我吗?
“我们都确定小姐必死无疑。从那以后,那个蝠妖就消失了。过了几天,才有胆大的人回到高昌。小姐已经失踪,但在旧日的祭坛却留下了这块玉佩。”
我沉吟:“你们以为我死了,其实我是被班主救走了。但为什么我会没有死,只是失去了记忆呢?”
翼不飞,他一心想杀我,他身为妖魔,不可能我是否死了都不知道。
而且,为什么我有奇怪的感觉,那个死去的慕雪小姐并不是我?
虽然我找回了她的记忆,一切却如此陌生。也许记忆只是留在这个身体上,我总觉得,我真正的记忆并非属于这位慕雪小姐。
飞雪!为何我总是听见这两个字?
“小姐,请您离开吐鲁番吧!那个妖孽是为了您而来的,三年以来,他已经不见踪影,但您一回来,他又一次出现了。我们只是一些普通的老百姓,只想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这样的灾难,我们再也无力承受了。”
我瞪了他一眼,说得也太夸张了吧!虽然翼不飞杀死过人,而且死状恐怖,但与战争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就算规模最小的战争,也会动辄死上几百甚至几千人。翼不飞用牙齿杀人,人类用枪炮杀人,相形之下,也许是人类自己更加可怕。
我转头望向班主,班主沉吟不语。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刚才说想请我帮忙,就是想让我离开这里?”
老文书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请您原谅我们夜里的所作所为,我们都是一些有父母亲人的小老百姓,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的亲人平安无事罢了。”
我笑,我只是一个流浪江湖的孤女,人们会为了自己想保护的人不择手段,可是,又有谁会想保护我呢?“我的父亲,他在哪里?”
“自从小姐失踪后,大人就告老还乡,如今应该已经在杭州安度晚年了。”
父亲平安无事,忽然之间多了一个父亲,却对他没有一丝感情。我起身,雪益发大,前路茫茫何处方是归途?我忽然想去高昌看一看,那个翼不飞固执地要我死的地方。
我只身走出高昌茶室,向城西行去。
身后传来瑟瑟的踩雪声,我回头,班主和一众姐妹都跟在我的身后。
我怔怔地看着她们,她们亦怔怔地回视着我,“你们干嘛?”
霜飞叹了口气:“虽然你一直不服我,戏也唱得不怎么样,到底在一起生活了三年了。前面的路如此难行,姐妹们还是勉为其难,陪你到高昌吧!”
我眼圈一红,有两股热泉自心底涌了上来。
“不过不要以为我们会陪你死,我们只是陪你走到高昌而已。”霜飞补充了一句。
我抹了抹眼睛,针锋相对:“其实我也一直很讨厌你,老把自己当大牌。再大牌也是个下九流,难道真能成大太太吗?去年那个大学生身家清白,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你连正眼都不看人家一下,别把自己想得太清高了。戏子无情,□□无义,咱们和□□没什么大区别。有好人家,就快点从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