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未免太奇怪了。
靳晓心中起疑,却又寻不到头绪,索性把帏帽摘了,问刘大夫:“您确实认识我吗?”
这事关身世,靳晓脸上满是焦急,又有点懊恼,“我去年失忆了,就算你我真的相识,我……我现在也没法……”
刘大夫听两人讲了一通,倒是有点懵,“不然我给师父写封信?”
“不,信件一来一去太耗时间。”
眼下的情况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呢,片刻的功夫靳晓已经冷静下来,果断握笔,画下那个女子的相貌,眉眼和她极其相像,下半脸却是不同。
“刘大夫,请您分辨一下,这个女子和我,哪个更像傅筠?”
这位刘姓大夫学成离开的那年傅小娘子十三岁,也就是三年前,相貌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
刘大夫显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遂沉下心来仔细观察那幅画像,又与自己的记忆进行对比。
靳晓和简娘不由屏住呼吸,室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你。”少顷,刘大夫从画纸中抬起头来,坚毅的脸上满是认真,“靳娘子,我确定你和我师父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
“咚——”
靳晓仿佛听见自己脑海里的钟被敲响,震得她浑身发颤,神志溃散。
简娘也沉默良久,手臂伸过去稳稳抱住晓晓直往下坠的身子。
她们知道刘大夫给出的这个答案意味着,靳晓才是傅小娘子。
是那个与裴昱百般纠葛,与他拥有婚书的傅筠。
也意味着,在扬州的相遇、相识乃至成亲,都有可能是裴昱一手谋划。
至于他这么做图什么,靳晓已经极难理清了,她早就说过看不懂他,太难看懂了……
刘大夫见靳晓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急忙叫简娘扶着她坐下,提醒道:“你还怀有身孕呢,当心些,来,跟着刘叔调整呼吸!”
刘大夫俨然把她当做小傅筠,手把手教她如何放缓呼吸,镇定下来。
可靳晓心里一团乱麻,各种猜测自脑中闪过,却依旧茫然。
片刻后终于平缓下来,靳晓握住简娘的手,坚定道:“我想去岳州,一探究竟。”
第31章
雪花皑皑浮浮, 漫天坠,扑地飞。
推开栖云馆大门时,裴昱还心存幻想, 沿着小径一直走, 绕过台池阁榭, 分开垂枝花影, 就能看见立在廊下等他的妻子。
她不喜欢总呆在屋里, 觉得四四方方不够通透,在扬州时每每归家, 她要么在庭院里做自己的事, 要么悄悄猫在门扉后面预备吓他一跳。
裴昱驻足不前, 心间漫开淡淡的苦意。
这个时候,她会上前接过他的氅衣,踮起脚为他拂去雪珠子, 还会心疼地嘟囔:“夫君怎么不知道撑伞啊, 着凉了怎么办。”
当然不是一开始认他做夫君的。前后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听到她唤他公子、裴公子、裴郎、夫君……越来越亲昵,越来越密不可分,越来越爱他, 而他,把她弄丢了。
裴昱沉默地踏进靳晓的房间。
他想他是病了, 近来夜不能寐,频频出现幻觉。
就好比说现在, 他能看见她趴在床上看志怪话本, 两条腿还一晃一晃的, 没一会儿又被话本吓到,怕得缩成一团, 然而再怕,还是会忍不住瞅一眼后续的情节,她就是这样可爱。
他也能看见她坐在窗下绣花。天光毫不吝啬地洒落在她侧颜,也勾勒出身形,他的妻子并非桃羞杏让的明艳之姿,但端的让人移不开眼。
不过,裴昱心里清楚自回京后他们二人鲜少有这样和谐的时刻,这间房里承载着太多靳晓的泪。
思及此,裴昱眼神有片刻的怔忪。
她确实如他所愿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投入了全身心,而他……其实早就把她的这些哭与笑,以及种种生活习惯记在了心底,成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以至于现在回到共处的居所,目及她用过的器物、她穿过的衣裙,想起昔日的耳鬓厮磨,他会感到悲伤。
因为他知道她有多决绝,离开就是铁了心不要他了。
“娘子,这样的悲伤与痛苦,就是爱吗?”
眼波又一次掠过妻子留下的生活痕迹,后知后觉意识到再也没有人能给出回答,裴昱身形陡晃,忽觉一阵钝痛。
浑身各处有伤,可是怎么也分不清到底是哪里作痛。
裴昱攥紧幔帐,本能地嗅着上面残留的妻子的香气,仿佛饮鸩止渴,他贪婪地将幔帐握在手心,一寸一寸抚过,心底的酸涩与苦楚也争先恐后地涌出。
“公子!”
魏六这些天侍疾,见惯了此般情形,但心下仍是惊诧。公子出身高门,就连盛怒之下的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与从容,可现在的模样,分明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