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死。”
空气再次进入肺部时，奚问星的视觉已经模糊不清，一张雪白的脸出现在他视线上方，水珠滴滴答答地顺着少女乌黑的头发砸落在他脸上，最后的视线停留在那双清澈的黑色双眼上，他的意识更加混沌，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冰冷的嘴唇上好像落下了一个柔软却又带着淡淡暖意的东西。
“——活下去。”
等他醒来时，已经身在医院的病房之中，两个好友正齐刷刷地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小奚，你吓坏我们了！”宋书和皱着眉，一旁是笑容灿烂的赫德森。
赫德森唇角勾起的弧度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不顾奚问星的虚弱勾住他的肩膀问：“未来的指挥官大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你是怎么把自己指挥进水塘里的。”
“赫德森，小奚现在要静养！”宋书和连忙拍开赫德森不知轻重的手，担忧地看着被自己视为兄弟般的少年。
从一睁眼起，他似乎就陷入了梦魇般的虚空。
“我好像，看见了那伊阿得……”黑发的少年轻声呢喃。
“那伊、什么格？你在说什么胡话呢。”赫德森伸手在奚问星眼前用力晃了晃。
少年不为所动，澄透如琉璃的淡蓝眼眸中盛满了怅然的迷雾。
宋书和看他出神的样子忍不住嘀咕：“不会是撞邪了吧？那伊阿得、那伊阿得……是什么咒语吗？”
“神话中的水之少女，泉水泽流的宁芙，因为迷恋英雄赫拉克勒斯的伴侣而蛊惑了他，将他拉入深不见底的潭水中，永远无法回到人世。”清冷疏离的少年嗓音在门边响起，他的腔调仿佛经过多年精心严格的训练，如碎玉裂帛般充满高贵的气质。
赫德森感到莫名的阴冷，抬头看向走进病房的少年。
那是他们的同伴路易。
身姿纤细高挑，红瞳艳丽，银白长发倾泻而下，当他走近，仿佛月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第13章
在攻占朗基努斯要塞胜利后的庆功宴上，奚问星失去意识的一瞬并没有料想到自己会分化成一个Omega。
毕竟他的分化期已经过去十年之久了。
那些在后来看来属于Omega发情期的轻微迹象，比如每月大约三天的持续低烧、头痛，也只是被奚问星当做是因为长期的失眠和压力过大，导致身体的免疫系统出现问题而向主人所发出的抗议。
但命运确实和他开了一个可怕的玩笑。
在奚问星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刻将他从云端击落，一旦这件事被曝光，他立刻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记得自己从病床上醒来时，整个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于Beta迟钝的腺体来说，信息素几乎只是生理教科书上的一个名词。然而奚问星猝不及防地就要面对各种气味疯狂交织后扑面而来的世界。
艾德文上将的信息素是几种气味交织沉淀后形成的某种厚重、温暖的味道，像是黄昏时暖红的夕阳烘照在高大老旧的木质衣柜上。
那个时候，艾德文上将问奚问星今后有什么打算。
奚问星坦然地回答——退役。
那些唾手可得的权力和荣耀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就算没有发生分化这件事，他也准备在与帝国和谈之后递交自己的辞职信。
“除非你主动曝光自己的性别，否则军部是绝对不会同意你退役的。”艾德文上将很清楚，军部不会放任联邦的胜利之神离开。
而且，退役对于奚问星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指挥官来说也太过残忍了。
但是艾德文上将在奚问星湛蓝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不可忽视的坚决，因此把那些劝说的话咽了下去。
如果能找到一个更加充分、甚至能让军部和议会上层不得不放人的理由……
“和谈结束之后，你可以假装和我的女儿结婚，”两鬓斑白的上将严肃道，“她是一个忠诚的Omega军人，能够帮助你掩饰身份顺利离开军部的视线。”
“你们可以先到一颗私人小行星上‘度蜜月’，过几年，回归和平的联邦就会渐渐忘记曾经有个战无不胜的‘杀戮机器’。”
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对于那位陌生的女性Omega来说也太过无情了，在这个计划之中完完全全只是把她当做工具一般利用。
奚问星正想拒绝艾德文上将的好意，却听见他说：“不必担心，这个计划正是我的女儿提出的，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和她见上一面再做打算。”
得到了艾德文上将的准允，这间密室的房门才缓缓打开，在门外等候已久的女军官步履坚定地踏入房间，利落地向两位长官行了一个军礼。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大病初愈一样，乌黑蜷曲的及腰长发一丝不乱地在脑后束起。行动间可以看到她袖口下缠绕的雪白绷带，应该是上一次军事任务留下的伤口还未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