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枝想了想,内心略有惊颤,他这人的做事效率真是雷厉风行到让人畏惧。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不时有病人在护工的搀扶下,从这头走到那头,慢慢休养病后的身体。
宁枝看了眼,收回思绪,笑着附和:“确实很合理。”
……
晚上回到家,宁枝拿了本书坐在餐桌前边翻边等奚澜誉。
坦白讲,昨晚奚澜誉在睡前讲的那句话带来的影响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宁枝忽然觉得他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竟真的有几分可取之处。
虽说他是商人,这件事也对北辰的企业形象有利。
但这从本质上来讲,依旧还是做慈善。
宁枝愈想愈觉得,他这人性格中不可捉摸的成分居多。
大门处“滴”的一声,奚澜誉边松领带边推门进来。
他今天穿一身纯黑的西装,面料挺括而高级,从那黑夜中进来时,仿佛裹挟着外面的寒气,清冷中带些萧索。
宁枝起身将门边那灯打开,霎时,那寒气便散了碎了,被屋内温柔的光束覆盖。
奚澜誉拽松领带,略微垂眸看了她一眼,“有事?”
两人同住这么久,他一眼便能看得出,她究竟是碰巧坐这,还是特地在这等他。
宁枝将书一阖,搁在桌上,起身朝他走过来,“今天老师跟我说,你的基因会要跟医院合作?”
奚澜誉闻言,淡淡瞥她一眼:“有问题?”
不是,这很好。
宁枝很轻幅度地摇下头,她看着他,想了好一会,面容诚恳而纠结,“其实我觉得我并没有立场说这些,但我又觉得我不说憋在心里会很难受。”
奚澜誉忽然直起身,略微后仰,靠着那墙,是有些放松的姿态。
他低垂眼眸看她,那柔和的灯光将他的面容衬得很有耐心,他没有开口,似在等宁枝组织语言。
淡淡的沉默过后。
宁枝说:“你上次说自己只是商人,但我觉得商人也分单纯逐利与取之有道的逐利,从前我不明白你是哪一种,但我现在觉得你一定是后面这一种。”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奚澜誉或许并非如表面那般冷漠无情,他是有原则、有坚守、有责任心的商人
奚澜誉看着她,久久未曾开口。
在这静谧的、隐秘的、朦胧的小小天地,有一种类似于灵魂碰撞的东西在悄然滋生。
宁枝觉得自己或许触摸到他灵魂那晦暗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半晌,奚澜誉轻笑声,他摸了根烟,微拢手掌,蓝色火焰跳跃中,徐徐的烟雾升腾,模糊了他的脸。
他背过身,对着那窗,迎着晚风,狠狠吸了一口。
他嗓音有种被烟草过滤后的低沉沙哑,“你想多了,我没你说的那些东西。之所以促成这次合作,无非是为北辰的声誉,还有,”他顿了下,“无形的利益。”
宁枝看向他的背影。
不知为何,他每每站在窗前,总给她一种这个人宛如孤凉的月一般的感受。
黑暗而无星的夜晚,他是唯一一轮高悬的残月。
宁枝看着那轮冷月,倔强吐出三个字:“你撒谎。”
第23章
北江湾的夜晚总是很寂静, 有种灯火璀璨但又无声寂寥的感觉。
奚澜誉望着窗外沉默的夜,吐出一口淡青色的烟雾,他的嗓音就像那雾一样缥缈:“随便你。”
宁枝不理他, 她的性格, 有一部分完美继承宁蔓的执拗。
她转身上楼,在迈上台阶的那一刹那, 她转身,声音清冷而坚定:“反正我坚持我的看法。”
说完, 她没再看他,更不曾深究他为何如此。
他们互为彼此世界的边缘人,关系也只能止步于浅尝辄止。
最后一级台阶, 宁枝站在楼上往下看, 奚澜誉依旧站在那窗前, 他一手抄兜,一手屈肘, 指尖似乎重新点燃了一根烟,他没抽,只任由那烟顺着风飘散。
看着似乎比那外面的夜晚还要孤寂。
-
宁湘兰老家有一处房产,是上一辈传下来的老院子,并不值什么钱。
但宁湘兰住了大半辈子, 有很深的感情。
尽管她已决定留在北城养老, 但还是想再回去一趟。
宁枝知道自己劝不住,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劝。
外婆这次其实过来得匆忙,行李也只带了些必需品, 虽然北城什么都买得到,但她肯定还有一些割舍不下的老物件。
老人家总是越活越念旧, 不让她去一趟,她反而心里不踏实。
宁枝将车停在高铁站,偏头说:“您答应我的,回去把东西收拾好就过来。”
宁湘兰哭笑不得:“我还能骗你一个小辈不成,顶多三四天,再不济,绝对不超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