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开她冷淡的外表,窥见一层少女的天真,然而再仔细瞧,又发现这两样都是她。
没有伪装,没有矫饰,全看她想不想,够不够自在。
……
回南城的车上,宁枝睡过一觉,她醒来后,下意识揉了下眼睛,偏头看向车窗。
那略暗的车窗内,映出一双奚澜誉似笑非笑望着他的眉眼。
宁枝浅浅吓了一跳,转过身去,“我刚刚说梦话了?”
不然他为什么要那样看着她。
奚澜誉见状,放下文件,煞有介事“嗯”一声。
他看着不像撒谎,何况奚澜誉好像也不是会撒谎的人,宁枝这下是真有点慌,“我说什么了?”
奚澜誉平视前方,语气平淡,但莫名带了点让宁枝心里没底的笑意,“你说,”他故意尾音拖长,顿了好长的一下,“坚决斗争到底,打倒帝国主义。”
“看不出来,我们枝枝连做梦都这么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色彩。”
宁枝:“……”
宁枝呼吸瞬间漏一拍,她非常迟缓地,看着奚澜誉,眨了一下眼睛。
天呐,谁来救救她。
宁枝抿下唇,她甚至不敢直视奚澜誉,脑袋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去。
然后,宁枝两手捂住脸,凄惨地“呜”了一声。
她只不过、就是,昨晚收拾过后,她有些亢奋,哪怕吃过褪黑素,也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宁枝想,反正第二天在车上还可以睡,她不如找个电影看看,说不定看着看着就能睡着呢。
于是,宁枝从视频网站随手点开了一部评分极高的革命片,隐约记得,她困意来临,实在抵不住昏过去的前一秒,耳边回荡的就是这句令人振奋的口号。
哎,熬夜真是……害人不浅。
奚澜誉轻笑声,他合上文件,那银色的钢笔笔帽扣紧,发出清脆的一声“哒”。
这一声宛如响在宁枝异常脆弱的脑神经上,她肩膀收拢,微微颤了一下。
宁枝脑中飞速运转,必须找个什么话题,把她从这令人窒息一般的尴尬中解救出来。
窗外泄进来的那股微风在她的面上轻轻一拂,宁枝脑中电光火石,想到在墓园的那一幕。
她微微坐正,佯装淡定,话题转得生硬且不自然,但此刻,这点小细节完全不重要。
宁枝微微侧身,跟奚澜誉的目光对上,她其实是真的好奇,“我可以问,你昨天在妈妈墓前,说了什么吗?”
奚澜誉那神情,像是早就料到他会问。
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眸理了理袖口,重新看向她,他一贯的把握主场,目光探究,“那你能告诉我,你跟钱家的恩怨?”
他这样看人时,目光特别有压迫感,宁枝闪躲了一下,“你不是看过我的资料,就……钱维远跟我妈妈……”
奚澜誉嗓音沉沉,愈发锐利,“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件事。”
宁枝扯下唇,看向窗外,嗓音很轻,“算了,当我没问。”
车内的空气仿佛停滞一霎,鼻尖缓缓流淌的,只有奚澜誉身上,那淡淡的雪松气息。
一瞬平静,顷刻暗涌。
奚澜誉突然笑了声,不再追问,他维持着看向她的姿势,“我问岳母……”
宁枝立即转身。
不得不承认,这样对奚澜誉其实不太公平,她从没有拿出同等诚意来交换。
但他似乎根本不在乎,他总是这样,毫无底线地包容她的退缩。
奚澜誉薄唇轻启,带几分地道北城人独有的慵懒劲儿,重复,“我问她,是否能够让她的女儿聪明一点。”
他嗓音一贯的低沉好听,然而这话,听在宁枝耳中却格外的刺耳。
什么意思?
她微微皱眉,“就这样?”
奚澜誉肩背后靠,挺放松地看她,“嗯。”
宁枝有一瞬的无语,她忍不住反驳,“我哪里不……”
话还没说完,奚澜誉忽然扣住她手腕,他微微用力,宁枝控制不住地往他这靠近。
尽管有安全带的束缚,两人之间,还是因为这刹那间的动作,而离得好近好近。
近到宁枝一伸手,便可以摘掉奚澜誉的眼镜,看到他平静的面容下,不太平静的那一瞬碰撞。
他们呼吸清浅,纠缠在一起,缠绕分开羁绊,微微的错乱。
宁枝控制不住的心头狂跳,她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因为奚澜誉而上涌,她近乎无法承受。
面颊发烫,耳尖发热,手腕交握的地方发痒……
心里,心里那不听话跳动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
宁枝看着奚澜誉薄薄的唇,喉间突兀的凸起,深邃的眼眸,手背绷起的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