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很确定他起疑心了。
再看满屋子干净整齐的家用、一层不染的墙面、木板床下堆叠的遮雨的帘子......苏霓儿多少明白了些什么。
她捡了地上的帷帽,重新戴上。
回府的路上,两人默契地谁也不提刚才的事,也不说话。
陆卫青没有继续追问她为何会去东巷、为何会出现在苏霓儿的小破屋里,只阴沉着脸靠在马车的车厢内,合着眼睑、剑眉深锁。
苏霓儿也没有问他如此反常的缘故,更不会问他口中的“她”是谁。
但她能感受到他的拒绝和疏远。
罢了,拢共就两年。
两年后、他登基前,他们的“两年之约”就到了,届时欢欢喜喜地和离,一拍两散。
她的余生,守着殷娘尽孝就够了。
至于陆卫青,不过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远远的,陆府门口停了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马车的挑灯上写着大大的“陈”字。
......陈国辅来了?
苏霓儿一惊,陆卫青却似早已料到,揉了揉眉心,一贯的云淡风轻。
下马车的时候,他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等她,一个人走在前面。
苏霓儿不在意,可经过陈家马车的时候,她还是两腿发软,后背生出一阵恶寒。
此刻,陈国辅就在陆府的前厅。
她不知道陈国辅为何而来,心情却莫名跌倒谷底。
她想起前世她大婚之日,陈国辅对她的那些羞辱。
多年后,她入宫了,陈国辅依然借着此事大作文章,说未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只是儿戏、算不得数;
说她和陆卫青对着石头拜天地简直就是个笑话;
说他们的山盟海誓、他们的青梅过往,不过年少时的轻狂,无关风月。
陈国辅更煽动朝中百官嘲讽她,并将此事列为五罪之三:无知蠢妇!
苏霓儿至今想起,莫明地憋屈。
那些流言蜚语,像是地狱罗刹对她的审判,在她耳畔疯魔,经年不熄。
而她对陈国辅的恨,也愈发深刻。
陆卫青已行至大门口,余光中瞥见没有跟上来的身影,脚步一顿,又看了看府门前停着的陈家马车,眸光几番阴晴变化。
片刻后,他转身往回走,不由分说将她满是细汗的手儿握在掌心。
她有刹那的迟疑,本能地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抓得牢牢的。
陆卫青:“如若你够自信,你便不会在意旁人的话。”
苏霓儿:“嗯?”
陆卫青剑眉微蹙,敛了满身的戾气,摘下她的帷帽,取出一张织荷花的绢子,轻拭她长睫上沾着的泪珠。
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生涩且僵硬,像是头回与女子这般亲近,好几次碰到她的眼睑,刺得她不适应。
他微弯着腰,站在距离她不算亲昵的位置,尽量与她平视。
“天下比你漂亮的女子何其多,比你尊贵的女子千千万,比你贤淑的女子更不少。你就是你,我陆卫青的妻子。”
他的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却像是暮钟般震耳,响在她的心扉。
他说:“你不是无知蠢妇、你配得上我。”
*
一个时辰前,陈府。
陈木莲被关在祠堂面壁思过。
思什么过?她根本没有错!
是那个狐狸精,搅了她的生辰宴不说,还截了她的陆哥哥!
她暗恋陆哥哥多年,早已认定非他不嫁,凭什么要她放手?她做不到!
一气之下,她把供奉的瓜果全打翻在地,抱着陈国辅的大腿哀怨地哭泣。
“爹爹,您也看出来了,女儿被设计陷害,女儿是无辜的!”
她抹一把眼泪,“女儿就要陆哥哥,女儿抢也要把他抢回来!”
“闭嘴!”
想起女儿干的好事,偷鸡不成蚀把米,陈国辅气得不轻,扬起巴掌就要打,终究狠不下心。
“都说了爹会安排,你急什么?不过一个没背景、没身份的乡下野丫头,值得你大动干戈?你当着陆卫青的面给他未婚妻使绊子,依陆卫青的性子,他能饶了你?”
陈木莲:“那怎么办?难道看着陆哥哥娶她!”
陈国辅:“此事你莫管,爹爹自有分寸。你只需记得,陆卫青的正妻之位,只能是你!”
言罢,陈国辅拂袖而去,独留陈木莲一人跪在祠堂,
尽管爹爹答应会成全她,可是她等不及,她怕,更不想那个叫“缨儿”的狐狸精缠着陆哥哥恩爱。
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陈木莲唤来丫鬟:“快去通知贵妃娘娘,就说她干女儿要上吊自杀,求她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