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适才将绳口放松了些。
苏溪全然不知陆江的想法,还以为陆江觉得她妆容“太美”,不想她“惊艳”到其他人。
哎,看来她这个晓霞妆,还是很吸引人的......以后,多画画。
讲堂里最后一个环节是题寄语。
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都会在春闱放榜这一日留下自己的墨宝,以示对学子们的鼓励。
所有的官员们都题了几个字,包括苏溪的舅舅、一心想拉王康做女婿的官员、“大皇子”等。
秦知院将笔递给陆江。
陆江没有推却,提笔写了两个字:厚德。
天道酬勤、厚德载物。
前面四个字是沈惜公子的墨宝,就放在桌案的左上角。
陆江写了“厚德”两个字,很显然是想和沈惜公子的“天道酬勤”凑成一对。
沈惜公子的字磅礴大气、陆江的字俊逸潇洒,虽是完全不同,却丝毫不输气势,都是极好的字。
众人啧啧称奇,等着陆江写剩下的两个字,陆江却停笔了。
陆江将笔递给苏溪,示意她接着写后面两个字。
“你来。”
苏溪有些为难。
在场的人大多熟悉她的字体,这不,左上角正摆着呢!她要是写几个字,不就刚好露馅了?
苏溪:“不好吧?我这不是献丑了么?”
陆江没说话,把笔往她面前推了推。
苏溪知道,陆江是铁了心想让她在众人面前“表现表现”。
苏溪接了笔,想想又放下:“我会糟蹋你的字。”
苏溪没开玩笑。
她自然不会写她惯用的字体。为了让自己的字和“沈惜公子”的字不像,最好的方法就是模仿陆江的字体。
可陆江的字和她的字完全不同,她没有信心能写好。
陆江勾了勾唇:“我不嫌弃。”
四周的贵女们见苏溪犹犹豫豫不敢写,小声嘀咕。
“我猜她就是个花瓶,除了撒娇啥也不会!”
“八成是,很可能没读过书呢!”
“估计是个草包!”
......
苏溪没心思听其他人的议论,咬咬牙,再一次询问:“那我写了?瞎写了哟!”
陆江笑着点头。
苏溪认真地回忆了一遍陆江写字时的动作。
从他握笔的姿势到下笔的力度、到每一横、每一撇,最后总结出陆江写字时的特点。
她模仿陆江的笔迹写下后面两个字:载物。
苏溪写完、放下笔,揉揉手腕,直起身。
四周一片静默。
所有人都秉着呼吸不吭声,紧紧地盯着那两个字。
那是和陆江一模一样的字。
一样的形体、一样的风骨,哪怕是细看,也很难看出分别。
最诧异的人是陆江。
陆江蹙着眉,近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他见过她的字,和沈惜公子的字别无二致。
他有意让她写字,不过是为了证明,她不比沈惜公子差。
她......竟模仿他的字体?
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他现在相信了,苏溪完完全全有资格做“代笔”,做任何行家的“代笔”。
苏溪却不高兴了。
“我说我会毁了你的字嘛,你还不信?你看你看,我的字和你的字虽然形似,但其实是有差别的。”
苏溪解释,陆江落笔的时候,最后一点会更有力度,而她写的字虽然看起来有力,实则轻重不一。
所以两人的字放在一起,看起来能做到十成相似,但筋骨不同。
“说的直白些,我和郎君习的字体不同,风格有差。当我特意去模仿郎君的字体时,就只能做到形似而不能意像。”
陆江习的是北遥时期简家字体。简家字体看似俊美飘逸,实则力度浑厚,柔中带刚;
苏溪习的是南德时期匡家字体。匡家字体以行为美,磅礴大气。
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字体。
苏溪的声音有些哽咽:“郎君乃习武之人,右手腕的力度比我大,就算我再练习十年,我也写不出好看的简家字体。”
她越说越神伤,漂亮的眸子蒙上一层浓浓的水雾,似乎下一刻眼泪就能掉出来。
幸亏有帷帽遮着,否则她就出丑了。
她吸了吸鼻头,努力将泪水憋回去,心一横。
“这副不要了!我重新写过!我就不信了,还有我写不好的字!”
没有人能够明白,苏溪作为一个书法爱好者,对于自己有着近乎严苛的要求,绝不允许有自己不满意的作品出现。
她拿起牛皮纸,企图将它揉成一团丢弃。众人忍不住惊呼,心痛地看向她手中的牛皮纸。
陆江一把按住苏溪的手。
“挺好的,”陆江看着苏溪,一字一句道,“相信我,挺好的,比我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