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枯槁的双手,胡乱地搅和棋面。
“当时起了一阵风,老夫恰好看见了。”
苏溪斜眯起眼眸。
看来,问对人了。
她四处瞄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偷听的人,才神神秘秘地小声问道。
“那......他俩真的在后院......”
“别别别,”秦知院急急忙忙摆手,“老夫也是听说,并没有真的看见!”
那就是了。
苏溪笑得像只调皮的小狐狸。
既然大家都“听说”了,所谓无穴不起风,大皇子和美人的事,八九不离十。
秦知院挪开棋子,从桌子底下抓出一把干花生,放到苏溪跟前。
“哟?生花生晒的?这可是好东西呢!”
花生要每年的夏初才起果。
从土里翻出来,洗干净后晒干,能存放整整一个年头。
晒干的生花生吃起来既有生花生的清甜,又有干花生的嚼劲,是民间老百姓常备的零嘴。
苏溪欢快地吃起来。
秦知院看着单纯的苏溪,有好几次都想说点什么,硬生生把话头压下去。后来,他实在忍不住。
“丫头,你觉得陆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苏溪剥了几颗花生米,放在香樟树叶上,排成排,“您不是和陆江挺好的么?还带他去国公府玩?您难道不了解他?”
秦知院瞪了苏溪一眼,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这么聪明的丫头,怎么就败在陆江这儿呢!
他用扇子使劲拍苏溪的手。
“吃吃吃,就知道吃!人家把你卖了,你还不知道为什么!”
苏溪疼地手一缩。
听见秦知院开始碎碎念。
“你知道他从哪来?到哪去?准备在杭城呆多久?”
“他之前是干什么的?现在干什么?将来又干什么?”
“你啥都不知道!”
“指不定人家的名字都是假的,诓你的!”
苏溪继续往嘴里塞着花生米。
她知道秦知院疼她,担心她。
她和秦知院虽是忘年交,可在苏溪的心里,秦知院就像是她的父亲。
想来,爹爹要是知道她这个外室是捡回来的,她对人家还一无所知,估计能气疯。
苏溪的声音嗡嗡的:“您怎么知道我用的就是真名?”
“也是,你这丫头不骗人就不错了,谁骗得了你!”
秦知院想了想,觉得自己很可能是瞎操心。隔了一会儿,他意识到什么,起身去揪苏溪的耳朵。
“你这丫头,是不是连老夫也骗?!”
“没有,前辈!晚辈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骗您呀!”
苏溪捂着发红的耳朵,想着她真的没骗秦知院,只是隐瞒了部分事实而已。
秦知院见苏溪不似说谎的模样,适才气消了些。
他一巴掌拍在四五颗干花生上,用手指踢开碎渣,捡起完好的花生米,捧成一把喂进嘴里。
“反正一条,你既然招惹人家,就该对人家负责。宁可他负你,不能你负他。最最重要的是,不能半途而废,更不能惹他生气。”
苏溪已经惹他生气了呢!
她想到他紧闭的木门,想到他阴寒的脸,小声嘀咕:“那要是他生气了,会怎么样?”
会要了你的人头!
可秦知院不敢说,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陆江性子刚烈,反正苏溪架不住他。
苏溪透过头顶的香樟树叶,望向蔚蓝色的天空。
她何止架不住他,完全是被碾压呀!
苏溪回去的时候,秦知院好意提醒她:“下个月春闱放榜日,沈惜公子会来。到时候你早些到,别错过了。”
苏溪已经走到院门口,听到秦知院的话,抚了抚额头,折回来。
“前辈,我敢打赌,沈惜公子来不了。”
“你这臭丫头!咒我呢!”
苏溪吐了吐舌头,提着一小袋干花生往山下跑。
那干花生,是秦知院送的。啊,不,输的。
*
苏溪回到家以后,已近黄昏。
西厢房的木门依旧紧闭着,苏溪拉过寒雪,问她:“陆公子一直没出来么?”
寒雪摇头。
苏溪诧异道:“那他岂不是没吃晚饭?”
“可不是?”寒雪沮丧道,“陆公子连中饭都没吃呢!”
苏溪拽紧了袖摆。
这该死的傲骨!他有这么大火气么?!连饭都不吃了?饿自己?
苏溪觉得秦知院对陆江的看法,十分准确,简直说到点子上了:陆江的性子,够烈!
苏溪长叹一声:“寒雪,去放水,伺候我沐浴。本小姐要干件大事!”
东厢房,洗浴后的苏溪没有穿睡觉的寝衣,而是坐在梳妆台前,让两个丫鬟给她打扮。
寒雪拿来一套粉色的罗纱裙,犹犹豫豫地给苏溪披上。
“小姐,您今晚真的要去陆公子房里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