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玩手中的棋子,阴冷地勾唇,指尖用力,棋子碎成一滩粉末。
“太便宜他了。”
陆江喃喃自语。
房梁上的沐风打了个寒颤。
潜意识里,他知道大皇子动怒了。
从大皇子挑着的眉梢,他能够想象,大皇子正琢磨着千奇百怪杀人的方法。
“听说巴蜀路途险恶,常有赴任的官员死在路上?”
沐风惶惶不安:“......有!”
陆江满意了:“那就让他多活几天。”
院子里、老槐树下,
苏溪和宁远相对而坐,压根不知道西厢房的陆江在想什么。
阳光金灿灿的,透过繁茂的枝叶洒在宁远的脸上。
他皮肤白净,五官线条柔和,穿着一席白色的广袖袍子,有一种清新飘逸的美感,像极了温柔的邻家大哥哥。
苏溪想起她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她被其他小男孩孤立,一个人躲在学廊院子的小土丘后面,可怜兮兮地哭泣。
宁远过来,笑着递给她一个用青草编的小蚂蚱,安慰她:“别哭啦,我陪你玩。”
苏溪拿着小蚂蚱,看着宁远给她堆各种各样的小山丘,笑得眉眼弯弯。
苏溪从回忆里抽出思绪,目光落在宁远手心的玉佩上。
玉佩是墨绿色的,月牙状。
这种上好的淮山玉佩,多是一对,用作男女之间的定情。
苏溪扫过宁远的腰侧,发现他的腰际挂着另一半玉佩。
她移开茶盏,直视宁远。
“对不起,宁公子,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苏溪先是诚恳地感谢宁远,感谢宁远对自己的喜爱,再告诉对方她向往自由、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想要再玩几年再考虑成婚的事。
西厢房的陆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宁远灰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落寞。
他拽紧玉佩,却没有收回,只试探着问苏溪。
“你有心上人了?”
西厢房的陆江忽地贴近竹帘,透过半掩的竹帘的缝隙,细细地观察苏溪脸上的表情。
苏溪摆摆手,笑得坦荡:“没有呀!我没有喜欢的人,你不用多想。”
宁远微微一愣,受伤的眸子染上明亮的欢快,瞬间又沉下去了。
沉下去的,还有竹帘后面的陆江。
宁远抬头,看向老槐树旁挂着的绳索。
绳索上,晾着几件刚洗的男子衣袍。
宁远看向西厢房的位置。
那扇雕花窗台的竹帘半掩着,隐约能看到后面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形。
他斟酌了一番,艰难地开口。
“苏姑娘若是因为他,在下......在下可以接受。”
国公府的老夫人托人做媒的时候,提前打过招呼,说苏姑娘养了个外室,男方不得干涉。
苏溪没想到,外祖母竟十分坦然地承认她养外室一事;更没想到,宁远居然能如此大度!
换位思考,别说她的夫君养外室,就是娶小妾,她也能闹翻天。
她忽然觉得她很渣,深深伤害了她的儿时小哥哥。
“其实吧,我的外室,就是我糊弄外祖母的啦!”
苏溪将前因后果讲给宁远听,包括面对外祖母催婚的无奈、情急之下欺骗外祖母、让外室替她应付家人等等。
总之,苏溪像对待一个要好的老朋友,没有隐瞒地讲述了她和陆江的关系。
西厢房的陆江听到这,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奇怪。
他沉沉吐出两个字:糊弄?
呵。
指尖用力,宝剑上的玉佩碎了一地。
那个才挂了没多久的玉佩,不过几日,又砸在陆江的手中。不同的是,上次是陆江摔碎的,这次是陆江捏碎的。
苏溪示意宁远收好玉佩。
“我拒绝你,和我有没有外室、有没有心上人没有关系。我就是没玩够,不想成婚而已。”
宁远终于笑了,收回玉佩。
“苏姑娘和我儿时的小伙伴真的很像,长得像,性子也像,都不舍得让旁人难过。”
苏溪笑笑,没回话。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宁远因着要准备明日启辰的事,不便久留。
苏溪送他到院门外,上马车的时候,宁远回过头,问她。
“若是三年后苏姑娘没有成婚,可否再给我一个机会?”
苏溪不知该如何回答宁远。
三年的时间很短,说不定那时候,宁远已经调任回来了;三年的时间很长,长到物是人非,谁也不知明天会怎样。
她是苏溪,也是沈惜;她在京城有家,她在江南有住所,却不知三年后她究竟在何方。
苏溪让宁远等着。
她走到篱笆墙外的竹林旁,摘了几片鲜嫩的竹叶,折了个活灵活现的小蚂蚱,递给宁远。
“三年后的事,三年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