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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她伸了个懒腰,感叹自己睡了一觉,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还湿哒哒的,直到洗了个热水澡,才惊觉自己活过来了。
寒雪端来暖胃的热粥:“小姐,您吓死我们了!”
“可不是,奴婢还以为您......”
夏末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她没骨气地吸了吸鼻头,绕到苏溪身后给她梳发。
苏溪笑笑,说自己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就是昨晚做了一宿的噩梦,烦人得紧。
梦里面,大皇子带着人马抄了国公府,可怜她头发花白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跪在大皇子的脚下,沦为阶下囚。
苏溪喝了一大口热粥,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两位老人遭那样的罪。
寒雪见小姐惆怅,问:“您梦到什么呢?”
“乱七八糟的,没什么意义,”苏溪顿了顿,又说,“不过,我梦到一位大罗神仙,他赏了我一颗仙丹,说我吃了仙丹就会好起来。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寒雪和夏末对视了一眼,似想到什么,提醒道:“小姐,救您的人不是神仙,是陆公子呢!”
丫鬟们解释,天蒙蒙亮的时候,陆公子回来了。
他到小姐的房间里坐了会,就一小会儿,也不知他给小姐用了什么药,反正他离开后没多久,小姐就退烧了。
苏溪仔细地听完,勾起额间垂下的碎发把玩,笑得眉眼儿弯弯的。
两个丫鬟又开始强调陆江的好。
“您都不知道,陆公子昨夜回来的时候,有多急!”
“他直接将马骑到了院子里,飞身下马后,冲到了您的房间,都没叩门呢!”
“奴婢见他的衣摆和裤腿上全是泥渍,想来赶了很远的路。”
苏溪笑着打断两个丫鬟:“你们两个,何时说话如此夸张了?”
“一点没夸张!奴婢要是敢瞎说,罚我三个月不吃肉!”
“是真的,小姐,陆公子真的很在意您!”
苏溪用银色的汤勺慢慢搅动清粥,寥寥热气缓缓升起,晕湿了苏溪微眨的长睫。
“你们想多啦,陆江拿我当做朋友。”
“昨天他还跟我讲了他的身世呢!”
“总之,他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们俩呀,别瞎想了。”
两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说小姐是身在其中、看不透彻,可见着小姐坚持,她俩就不便多嘴了。
“对了,他回来了,还没出去呗?”
苏溪吃了人家的药,总得说声谢谢。
她放下碗筷,奔着西厢房而去,没走两步又折回来,在矮几的果盘里抓了一把桂花糖。
“小姐,您急什么!您的粥还没喝完呢!”
夏末对着苏溪的背影剁了一脚。
她想说,陆公子没在西厢房,您去了也白去。
苏溪绕着四合院找了一大圈,终于在后院的竹林里找到了陆江。
耳房旁,竹林前,陆江负手站在齐腰高的篱笆栅栏旁,看新笋冒出泥土,听微风拂过竹叶。
苏溪踮着脚跳到陆江身后,故意吓他:“在看什么呢!”
陆江回头,似乎并不惊讶她的到来。
“好了?”
“好啦!还要多谢你给的药。”
陆江垂首,瞧了她一会儿后,径直拉过她的右手把脉。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身形又高大,站在她面前,她会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所幸他总是和她保持着礼貌又安全的距离,哪怕现下做着关切的事,他清冷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没事了,”
他得到想要的结论,浑身的气息柔和了许多,似乎之前她说的什么并不重要,只有他亲自确定了,才会相信她真的好了。
他放开她的手,侧身,面向竹林而站,恢复他原来的姿势。
苏溪也学着陆江的样,负手站到他的身旁。顺着他的视线,她看见绿色的竹林在风中起伏,一浪接着一浪。
她掏出了一把桂花糖。
“诺,给你!桂花味的!”
陆江却没接,只是从她的手心随意拿了一颗,剥开土黄色的油皮纸,露出白色的糖果,放入唇中。
苏溪见他蹙起了眉头,问他:“怎么,不好吃么?”
“不甜。”
苏溪疑惑了,当场吃了一颗。
“不会呀,我觉得很甜,桂花糖就是这个味道。”
陆江不吭声,默默地吃糖,余光扫过她红润的唇瓣和凸起的腮帮时,想起了那半颗桂花糖。
那颗糖,才甜。
他又说:“我在一片竹林里埋了几坛桃花酿,算算时间,明年开春就能起窖。”
他指向竹林深处,说老竹子中间的小土坡下面,是埋窖的绝佳位置;还说桃花酿起窖后,会有一股淡淡的竹叶香,口感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