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等得不耐烦了, 抬步往房内走。
“看来陆公子不想在此处见到我, 那就不打扰了。”
“等等, ”陆江从一号房的露台飞过来, 拽住苏溪的左胳膊,“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我为何出现在这里。”
苏溪笑了:“行啊,我听。”
两人在一号房内坐下。
这是一张褐色的长方形木桌。
桌上的正中间摆着一个雕花的竹简茶盘, 茶盘上放着一壶茶、一个公道杯和六个青色的品茗杯。
茶盘的左上角备了茶道六君子和一个装饰用的千年龟, 右下角则放着茶巾和养壶笔。
寒雪给苏溪和陆江分别倒了一盏茶, 识趣地退下。
出去的时候, 关好房门。
她就侯在门外。
苏溪已经擦过手了, 她把茶巾递给陆江。
“陆公子藏得还挺深,或许我不应该叫你陆公子,而是……”
苏溪的话分外客气,一口一个“陆公子”,疏离得厉害。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对面坐着的陆江没有动茶巾、没有饮茶,只定定地坐着。
他的腰背挺得僵直,额间有细细的密汗。
苏溪鲜少见到这般紧张的陆江。
她知道他在等,等她主动说点什么。
苏溪的指尖围绕着茶杯边沿打转。
这种青色的品茗杯,产自于江西,胚料取自高岭土和石英,胚表上一层硫离质的釉,在窑子里用大火烧上整整一夜才开窑。
敲击的时候,声音格外清脆。
她望向窗外的码头。
码头上,大皇子的侍卫们正在将一箱又一箱的官盐装车抬走。
“走I私I官盐?”
“......是。”
“官盐是国有,能有这么大胆子赚走I私I黑心钱的,不管怎样都和知府逃不开关系。”
既然背后有人在做这档子事,定是提前规划好的,意图躲避各项检查。
故而“大皇子”的此次行动,绝非碰巧,而是准备已久的精准打击。
知府的背后是国公府,是江南一代最大的家族势力。
“敢和国公府对着干,”苏溪轻抚茶杯的手一顿,“你是大皇子的人?”
“…是!”
“我查看过大皇子身边七十二个侍卫的资料,没有你。”
苏溪昨晚就想到,陆江最有可能是“大皇子”身边的侍卫,在护送“大皇子”来江南的时候,不幸受伤。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江在小巷子里杀了那么多黑衣杀手,第二天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留下。
背后有人嘛,自然会替他处理。
他在她的四合院养伤,这期间,应该秘密执行了不少“大皇子”安排的任务,只是被他隐瞒了。
可无论如何,苏溪也查不到有关陆江的资料,仿佛这个人完完全全和“大皇子”没有任何关系。
明明他和“大皇子”走得极近,且深得“大皇子”的信任。
陆江想了想,艰难地开口:“我是......大皇子的‘赤胆’。”
当年“大皇子”从宣国去到东夷国做质子的时候,他先母的遗留势力为他安排了八个心腹保驾护航,陪着他一同前往东夷国,俗称“赤胆”。
可惜还没到东夷国,八个“赤胆”就被太子的人追杀了,死在了半路。
苏溪不解:“大皇子的‘赤胆’,不是都死了么?”
苏溪没说错,当年的“赤胆”确实死完了。
但凡能活下来一个、能暗中保护陆江,陆江也不至于在东夷国过得可怜巴巴的。
陆江闭上眼睛,决定将谎话编到底。
“没有,还剩我一个。”
陆江说,这么多年来,他和“大皇子”形影不离、关系甚好。可由于他身份特殊,宫里没有记载他的资料。
他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人,只要“大皇子”有需要,他就出来。
苏溪低头饮一口茶。
对于陆江的解释,她不怀疑。
若不是他同“大皇子”的关系特殊,也解释不清他为何会如此崇拜大皇子。
“你一直跟着大皇子?那你在东夷国生活了十年?”
“......是!”
“前几天在麓山书院,大皇子并不是有心想要帮我,而是替你解围?”
“......是!”
苏溪忽地理解了陆江儿时的苦。
娘亲早逝、父亲不爱,小小年纪远赴他乡做“赤胆”。
一个在东夷国无依无靠的孩子,能过得好么?
幸亏师伯收留他,给他吃喝、教他书法......哎,儿时的他,的的确确称得上“可怜”。
他陪着“大皇子”吃了那么多苦,“大皇子”对他好、器重他,不是应该的么?
苏溪拿起桌上的折扇,起身。
事情都弄清楚了,该有个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