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了很久,两人的呼吸声在昏暗的光亮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他继续道:“可我还是在期待一个骗子会放下她的习惯…我只能这样。”
“……”
赵景程无言以对,她低着头,墓室里一望无际的墙壁好像通通都塞进了她的大脑里,空白、沉重…
“陛下,我只有一个遗愿,解雾谷里的那些人,等你出去后,一定要护住她们,这是我唯一的遗愿。”
南施遥挪动身体,与她离得很近很近,脑袋无力地靠在她的肩上,口中恳求道:“沈映宸只要还活着,她们就只能躲在山谷之中,这实在令人难过。
陛下,我无法再作为沈圣君‘谋害先皇’的佐证之一了,我现在就是一堆血肉,是清水与米粮。
陛下,用我的身体,支撑着活下去。
然后,把我的族人从那片山谷中解脱出来,好吗?”
“……”
说完,南施遥把拿在手里用来照明的火折子吹灭了。
赵景程感受到一阵由南施遥袖子荡起的一阵风,过了片刻,她在很远的地方听到了啪的一声。
南施遥把能照明的火折子吹灭,扔到了很远的地方。
赵景程没说话。
为什么?
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两人的呼吸声反复着反复着。
时间…赵景程感受不到时间,她只感受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最最细微的…脉搏跳动、头发脱落、身体血液的流转…
这方昏暗的墓室隔绝了世间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件事情的,她只知道蚕食是从嘴唇开始的。
从嘴唇到脸颊,从耳垂至胸膛。
南施遥微弱的心跳声连续了三天,三天后,这来自身体内部悦耳的吟唱才同呼吸声一起在黑暗中湮灭。
“南施遥。”
“南施遥。”
“南施遥…”
无人应答。
到底是怨恨还是懊悔?
赵景程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放在炙热的地面上进行烘烤,让她喉焦唇干,口舌生烟。
心里却好像有无穷的力量在嘶吼着、索要着摧残一切的暴力,赵景程捡起南施遥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克制,克制,再克制,她尽可能抑制着内心的冲动,缓慢吞噬着活下去的希望。
她无力思考,或者刻意的不去让自己思考。
没事的,至少自己活下来了,不是吗?
这次她做一回真诚的人,认认真真的把这个人请求她的事一一办到,她少做一回骗子,是吧。
不要愧疚,不用愧疚,不必愧疚…
不要愧疚,不用愧疚,不必愧疚…
赵景程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脑海中想,还是在用嘴唇念了。
柳逸云处——
秦鸣钟带着六千兵马离开了此处。
下方,柳逸云目光紧紧关注着秦鸣钟的动向,她脸色本来就黑气沉沉,被周边燃着的大火一燎,脸看上去更黑了。
看到秦鸣钟撤走了起码一半的士兵,柳逸云心里多了一份求生的希望。
这希望刚刚冒出芽来,又一轮带着火的箭矢袭来,立马烧灭了柳逸云刚刚冒出来的这个念头。
困住她们的火墙起码有两米多的厚度,这会儿她们离火焰还算远,但已经被烤的口干舌燥,藏在盔甲下的肌肤稍微一动就能感受到盔甲的滚烫。
“死矮子,真是阴险!”
--------------------
第112章 故园渺何处,有雨惹尘埃
========================================
柳逸云忍耐着,周边的士兵也在极力忍耐着,不断燃烧着的火焰,似乎也在刺激着众人内心的躁动,让人戾气非常。
仪癸国的人对她们严密的看守和周遭跳动的烈火都让人感到窒息。
要是火势继续蔓延,她和她手下的士兵们一定会葬身火海。
此时有士兵已经耐不了等待死亡的绝望了,见柳逸云还没有动作,便冒着被一箭射死的危险,从自己原本呆着的地方移动过来,向柳逸云提议道:
“柳将军,这火势愈加凶险了,属下知道在仪癸国那班人的看守下,我们就算逃离了火海也难得生还。但将军,如果我们继续等在这里,那可就连一线生机也没有了…将军…将军!”
说着说着,士兵的语气不自觉地就激动了起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咬着干燥起皮的嘴唇,在原地等着,一言不发。
柳逸云心里还未敲定之后的行动,上面的人虽然少了,但她们依旧逃不出去,就算穿过了围住她们的层层叠叠的火墙,但毫无章法的穿梭能顶得过上方层出不穷的箭矢吗?
柳逸云觉得现在还没到绝路呢,如果带着还活着的两千多人直接往外面闯,兵力不就白白丧失了,那才叫没了翻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