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衍呷一口茶:“唔,便听皇上之意。”
“庄相可有什么补充?”
庄衍未置一言,拂拂衣袍起身才慢斯条理道:“可以,臣无意见,皇上英明。”他虚虚地行一礼告退。
龙椅上新帝忙唤左右宦臣:“仔细送庄相。”
殿上只有静立的宫人,新帝展开休战奏疏,深目扫过一行行文字,印下玉玺。
宫人在他示意下,左右搀扶他坐于轮椅上,推着他回到寝宫。
心腹内侍遣退了左右宫人。
轮椅中,清隽温润的新帝目中余温悉数敛下,冷静沉着地起身。
长袍下一双笔直长腿一点疾疴也无,行走自如。
行到暗格前,新帝取出其间匣盒。
无数的翡翠首饰,世间罕见的帝王绿,浓紫,黄翡,纯净似水的白冰色……琳琅满目,奢靡至极。
他嗓音磁性清润,又卷裹着隐忍的低沉:“将此物一并放入运往盛国的贡品中。”
新帝行至案前,铺开笔墨,专注而细致地描绘着一幅仕女图。
一只灵动的白猫喵呜一声闯进殿中,跳到新帝膝上,毛绒绒的脑袋慵懒地搭在他衣袍上。
新帝揉了揉白猫小脑袋,唇上一笑,依旧专注作画。
帛画中人杏眼清澈,明眸善睐。唇颊浅笑,嫣然灵灿。
画完,他唇笑抿起清润笑意,不忘细致地为画中少女颈间添一抹翡翠吊坠,腕间为她戴上一对粉紫玉镯。
搁下笔,新帝修长指尖摩挲着少女微笑的眉眼。
画中人是温夏,十四岁的温夏。
而他叫霍止舟,在他落难失忆那四年,他也叫过十九,叫过温斯和。
第33章
温夏正在琴房练二哥哥谱写的一首曲子, 午时人添了懒意,腕间弹奏有些乏兴。
白蔻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琴声。
“娘娘, 虞采女那边传了圣旨去,皇上废黜了虞采女封号,拙令她几日后出宫!”
温夏霎时起身:“皇上废了虞姐姐?”
她想起昨夜戚延念到了虞遥的名字,他是想弥补她,才将虞遥放出宫?
温夏起身要去见虞遥,转思一想,还是先去了清晏殿。
戚延在清晏殿处理政务, 温夏的性格不会在他处理政务时来打扰,但这回是为了虞遥。
她在宫人的通传声里便一同进去了,也便见到了龙椅上没来得及收回脚的戚延。
他笔直长腿懒散地搭在龙椅另一端的脚蹬上, 恣意闲适,于手中奏疏上漫不经心执笔留字。在这一声里瞥见入殿行来的温夏, 倏然坐起身。
“臣妾拜见皇上,臣妾匆匆打扰皇上勤政, 还请降罪。”
“皇后为虞遥的事来?”戚延自然看出她这般急切的缘由,命宫人给她赐座。
温夏觉得放虞遥出宫确是一件好事,可不能就这般放,这般随随便便就放归府中,让京都怎么看?
说虞遥是被休弃,或者是惹怒了帝王?
女子清誉素来为重, 若是这样, 虞遥还怎么再嫁良人。
温夏正想开口, 又被戚延打断。
“唔。”他沉思:“朕忽觉得这般放归有些不妥。”虽然他圣旨中已写明“还其清誉, 许自主闺中待嫁”。
戚延道:“朕封她为公主,让母后收她为义女, 做朕义妹,准许婚假。因是义妹,驸马仍可入朝任职,不受影响。这般安排,不会令她嫁不到朝中好儿郎,皇后看可否?”
温夏怔怔望着戚延,头一次觉得他噙笑的眼眸这般顺眼了。
她跪地道:“臣妾代虞遥谢过皇上隆恩。”
“皇后起身,不必动不动就跪。”戚延问:“皇后可还有事?”
温夏只想马上去看虞遥:“臣妾无事了,多谢皇上,臣妾这就告退。”
“朕还未拟旨。”戚延:“你上前,替朕研墨。”
温夏未推辞。
款步行至玉阶,第一次站在御案前。
案上竹简高摞着,太后说戚延最近勤政不少。
他修长手指铺开圣旨,空白的明黄绫锦上布满瑞鹤祥云,是改变虞遥一生的东西。
想起虞遥与她这三年后宫的孤苦岁月,这三年她每次面对虞遥不敢言的愧疚,还有从不在她面前表露难过的虞遥。温夏不知道虞遥每次梦回,可会想起差一点就要嫁的闽房佑,可会难过哭泣……
她眼眶湿润,是难过也是欢喜。
戚延抬眸望见她微红的眼眶,微顿片刻:“上来。”
温夏眨眼,敛眉避开他视线:“臣妾站在此处便好。”
一阵无声的沉寂,温夏终是抬眼,见戚延眸底威压,只得再行上玉阶。
腰被戚延长臂揽过,他将她带到龙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