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掌,茫然看向掌心,滚烫的,有形状的,像烙过的铁总会留下疤。在这一刻脑子里忽然清空了,只剩下昨夜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潭淅勉,真的很大。
后来的一周,他心情一直很好,准备了新的胶片,往返于程珏工作室了解拍摄思路,为六月下旬的《杏仁》拍摄做准备。表面上看,是工作将他填满了,但他自己清楚,这种兴奋究竟来源于什么。
容灿自从回来上班以后就没和喻呈见上几面,今天才赶巧在茶水间碰上,笑着打趣他:“我们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啦。”
本来潭淅勉那单也该是容灿拍的,喻呈多少算是占了别人的风头,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去程老师那打打下手。你家里怎么样了?”
“唉,生老病死嘛。”容灿说,“年纪大了,家里人心里也都有准备。”
茶水间没人,容灿找了个位置坐下,喻呈也就跟着坐。
两个人相对抿了一口水。容灿被咖啡苦得皱了一下眉,问:“你月底哪儿拍啊?”
“文昌。”
“好地方啊,没三亚那么多人,反而好出片。”
“我也是这么想的。”喻呈兴致勃勃,“除了程老师那边的工作,我还想自己拍一点,买了富士的新胶片,希望能拍点成色不一样的东西。”
容灿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挺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这么容光焕发啊。知道你热爱工作,也很少看到你高兴成这样,要是老胡知道,你给程珏打工比给他打工开心,一定要气得从国外杀回来。”
“倒不全是因为工作……”喻呈脸上的笑敛了敛,“容灿姐,我高中时候不是喜欢过一个人?”
“嗯。”容灿放下杯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突如其来的转折。
“月底跟着程老师就是去拍他。”
一下转回来了。
“……”容灿有点庆幸刚才把杯子放下了,不然可能会呛一口水,“Pedro啊?”
“嗯。”
容灿回忆片刻,感叹道:“Pedro这个人,脸好看是好看的,我当时一看照片就觉得这三个待定里他最有胜算了。”
目光移到喻呈的脸上,容灿露出大事不妙的神色:“你不会还……?”
“还。”喻呈坦诚地回答。
“你不是挺生气那时候他拒绝你?”
“嗯,我那时候特别想不通,你看,是我先表的白,我先出的柜,他不领情就算了,连出国这样的事说走就走了。”喻呈说到这件事还是有点伤心,“但你也说过,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断得干净,别给人留念想。从他的角度来说,好像也没什么错。”
两个人齐齐静了一会。容灿又问:“那这次他怎么说?”
喻呈想到那天在暗房的事,回答:“可能对我有一点兴趣了?我不确定。”
容灿看他的迷糊劲,恨铁不成钢:“这几天他联系你没?”
“……没有。”喻呈摇了摇头,有点认命,“好吧,那就还是不喜欢我。”
容灿有点无语了:“你别傻啊。那时候你们发小,他都没看上,现在七年过去了,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你别眼巴巴往上送。何况模特圈子里多乱啊,人家在美国什么样你也不知道,万一那边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呢。”
话是挺直白,但理确实是这个理,喻呈沉默下来,心不在焉地拿了根搅拌棍在水杯里搅,偏偏喝的白水,没什么需要搅的,只搅动出一个淡白的漩涡。
容灿想一想,觉得自己太激动,别把小孩吓着了,又讲:“也不一定有我说的那么夸张啊,但是万一有女朋友呢、男朋友呢,都不好讲的。”
“我知道。”喻呈笑笑说,“有的话那就算了嘛。”
话说得挺轻描淡写的,但容灿太了解他,哪儿有这么容易。
果然。
下一句话是——
“没有的话,我就再试试。”
第13章 “吊带和胸链”
离六月结束还差两周,喻呈和程珏工作室的人一起出发,先去文昌布景,敲定最终拍摄地,至于参拍的模特据说会晚几天到。
本来还担心赶上台风,结果天气如常,除了南京热,海南更热以外,几乎没有别的毛病。
在廊桥上排队下飞机的时候,就看到机场地面反射出的耀目日光,喻呈下意识闭了闭眼。
“还好吧?有没有晕机?刚刚简直要把人颠吐了。”
喻呈认出这是总摄影师冯千煜。其实上飞机前相互介绍的时候,人太多喻呈根本没记住几个,但这位总摄影看起来实在很有个性,梳一头脏辫,颈上有一道黑色的藏文纹身,一胳膊的腱子肉,拎两大箱摄影器材健步如飞,以至于他一下就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