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喻呈没动,没躲,没动摇。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呼吸不过来,但他没动摇。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大多数时候,他这个发小惹人心烦,讨厌,冤家路窄,水火不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不应该对他抱有期待,更没有资格对他抱有期待。
但他好像就是为了这些时间以外的某些细小的瞬间——为了他在空荡走廊把数学课本塞给他的瞬间,为了他俯身做梯子将他担到围墙外面的瞬间,为了他得知潭宁栩出事在路上飞奔的瞬间,为了他在英语课上看向天空的瞬间,也为了他说学霸也可以考不好的瞬间……
为了这一个一个一个的瞬间,喻呈要他做原来的他,不要他做没有潭安林以后的他。
他想,他们就活在这些瞬间里。
谁料先泄气的是潭淅勉,他移开目光,不再看他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不适合战斗,竟然在喻呈面前败了下风。于是他只能坐在那,继续听喻呈没完没了地唠叨:“潭淅勉,你现在不清醒,只是在赌气,你还在气潭叔叔。”
这三个字很久以来宛如禁忌,被忽然提起只迎来一段漫长的沉默。
半晌,潭淅勉垂首看着鞋尖,这回好像是深思熟虑过了,令人无法置喙。
“没有。”他说。
“其实挺可悲的。我没有,也没办法恨老潭。如果我能恨他或许会好点,但我没办法。如果是那种家暴的父亲、酗酒的父亲,你可以名正言顺地骂出来,可对老潭不行。”
“因为说到底,他不顾家,也不是为了他自己。”
说罢他站起身,笑着对喻呈说:“回家吧。”
他好像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又吊儿郎当的模样,走进舞池,抬起手臂,虚握一个不存在的腰身,旋转,跟着旋律随意摆动身体。
邓丽君又唱:殷勤频致语,牢牢抚君怀。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喻呈,接受吧,我就是个烂人而已。”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写得很难受,有点点语无伦次,有机会的话再修
第54章 “春光乍泄”/
一切拯救均告失败。
他们被迫坐上考场,迎接十年寒窗后的大考。
高考作文题没押中,英语听力很难,数学最后一题意外地简单,文综中规中矩过得去。
考完最后一场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日光晃眼,人声鼎沸,喻呈早早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校门外招手的喻翰景和宋西婧,也看到同样在等待着的常苒和潭宁栩。
两位妈妈相约穿了旗袍,每个人脸上都有一种殷切,殷切转变为一种没什么阴影的单纯的笑意,如果考试能让大家都高兴,喻呈甚至觉得他还可以再考一次。
潭淅勉出来得要更晚一点,也不知道在里面磨蹭什么,出来就抱着常苒的手臂嬉皮笑脸不正经,反正没觉得他多累,也没觉得考完有多轻松。一行人再浩浩荡荡去饭店,宋东凭张罗了一桌饭菜庆祝。
两家人很久没有整整齐齐一起出来吃饭。今年过年的时候,常苒的画卖得不顺利,她跑出去谈生意,结果赶上南京下大雪,航班临时取消,除夕没赶回来,两个小孩在喻呈家吃的年夜饭,挺安静,刚看完春晚的开场就说要回家,宋西婧挽留未果,只好让人走了。
这一次总算凑齐,大家都挺高兴,不管怎么说解决一件头等大事,也不谈考得好不好,只是吃饭。
“明年就是你了啊,小栩。”宋东凭说,“有没有信心考个宁北啊?”
潭宁栩没抬头,也不知道一个宁师大的人为什么总把人往宁北推。没好气地答:“考不上。”
“嘿,这小孩儿。”
“小舅舅,这人叛逆期呢。”潭淅勉笑得有点坏,“你要逆着来,你催她考宁师大,她没准就奔着宁北去了。”
小腿上被潭宁栩踹一脚,潭淅勉嘶一声。
宋东凭佯装恍然,眨着眼哄小孩似的:“那小栩一定要考宁师大,别的都别去。”
潭宁栩不理他,嚼了枚银杏,有点苦。想,这话怎么理解呢,正着,反着。假的也是好的。
一顿饭到尾声,常苒突然宣布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就是下个月要搬家,新家已经找好,在城南,十多公里,不算近,这样一搬就很难照应上了。
桌上瞬间静下来。喻翰景看宋西婧,宋西婧看喻呈,大家都不知道,瞒得严实,什么都打点好了才讲。
喻翰景先说话,斟酌着词句:“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我们……”
没说完就被常苒打断了:“南边房子便宜点,这套太大,贷款也高。这半年大家都在帮忙,我们很感激。但我们总要有自己的生活,老潭走了,我再用他的面子向朋友们借钱算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