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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并没有留下太多时间给余渔去思考有关Alpha的事情。
很快地,徐家祖孙二人的病痛将Omega全部的积蓄消耗殆尽。
没有钱,他们会被赶出医院。
余渔跪在婶婶家,磕了一个又一个响头,女人抿着唇,勉强借了他三万元,医院里的两人又撑过几天。
然后,余渔去借了高利贷。
苏惠芳的手术很成功,徐嘉诚的情况也在渐渐好转,虽然是植物人状态,但已经不再需要常住ICU。
余渔处理了徐德明的后事。除了墓地,这个问题,他只能留到以后再解决。
一切都在向好——如果没有需要还的高额贷款的话。
利滚利产生的巨额债款如一座千斤重的山峰,压在余渔的身上。
他已经不上学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打工赚钱,却始终还不完。
用钱、赚钱、借钱、还钱,然后再用,再赚,再借,再还……
无休止的轮回。
余渔只觉自己就快要被一只张着大口的金钱怪兽吞噬,溺毙在那些轻飘飘的纸张中。
被逼着还钱最狠的时候,他也曾怪过Alpha,但只是一瞬。
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恶劣、贪婪与不堪。
就像他白天对陆铭说的那样。他没有说假话,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资格怪Alpha的人,陆铭曾经对他很好,但没人有义务永远对他好。他不能要求更多,甚至升米恩斗米仇地怨恨对方。
人应该靠自己活着。
余渔唾弃着自己。
他躲避陆铭,是因为无法控制的喜欢,是因为不想再和陆铭有牵扯,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配……但更多的,或许是逃避,他在逃避那个私自喜欢着男生的,最为不堪的自己。
可是,那人今天说,他喜欢自己。
黑暗中的Omega叹气,他的心很乱,脑子里也很乱。他是真的感到疲惫。于是他动了,缓缓地躺倒,蜷缩着身体,侧卧在硬邦邦的窄床上。
这样的姿势可以短暂的给予他一点支撑和安全感。
陈旧的回忆里。
因为向婶婶和冯书言借钱的次数和频率越来越高,以及放贷人的步步紧逼,他借高利贷的事,被冯书言发现了。
男人什么都没说,却开始着手出售他刚刚步入正轨没几天的酒吧。
余渔没想到冯书言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他感动,又恐惧——这份善意让他感到温暖,却也让他瑟缩,因为他还不起。
欠徐家的人是他,不是冯书言。
于是,Omega做了这辈子最为错误的决定。
他私自卖掉了自己的腺体。
腺体为他换来了二百万现金,勉强够还上高利贷的债务和部分欠婶婶、冯书言的钱。
压在身上的大山被扁平后颈上丑陋的疤痕驱散了。
收到了部分钱款的婶婶没急着逼他把所有的欠债还齐,只是要求他每一笔钱款都要按照银行5年固存的最高利率交还。
冯书言则没要他一分钱,只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然后将他留在了酒吧工作。从后厨洗碗刷盘的小工坐起,冯书言带着他,教着他,慢慢做到了调酒师的岗位。
事情到这里其实都还不算太坏。
失去腺体的A、O无法再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也不会再有发情期,不可被标记。是残疾人了。
余渔会因此而自卑,但他也真的认为,有没有腺体对自己的正常生活并没有太多影响。
那道丑陋的疤痕会让他在一些时候不得不面对他人,歧视或同情的目光。可那又不会掉块肉,不疼不痒。
甚至,这样的目光,在他后来终于有了闲钱,购入了一只最贵的黑色抑制环做遮挡后,也消失不见了。
甚至,失去这颗腺体,还帮他解答了一些始终缠绕在心间的疑惑。
辍学几个月,余渔的养父和生母终于找了过来,发现了他失去腺体的事情。
Omega被二人痛骂了一顿。接着,他就被陈先生和他的生母断绝了亲子关系。
余渔也是这时才得以确认,自己一直以来那种被“养猪”的感觉是什么——陈先生养他,是为了巴结权贵。
对方的孩子是个S级Omega,却是个天残(天生腺体发育不完全)。而余渔,虽然信息素味道清浅,但他确实是个S级Omega,且有着一颗健康的腺体。
最重要的,他的腺体可以与对方的孩子成功匹配。
对于陈先生而言,余渔确实是一只被好生豢养的“猪”。只待某日被用以换取最大的利益。
所以,没有了腺体的他也没了继续做陈家子,、做一直“猪”的理由,被抛弃是理所当然的事。
失去腺体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唯一让Omega后悔卖掉了腺体的是: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被苏惠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