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在那儿吗?”夜枭问道。
“当然,”佩蒂特尾音上扬,“我们刚刚愉快地聊了好一会,他们对你还没有死亡失望了很久。”
黑暗中,死去多年的男人和女人仿佛活了过来,死在亲生儿子手中的夫妇怨恨极深,亡灵徘徊在这幢建筑里从未消散。而夜枭也对此颇为宽容,甚至寻来了工匠替他手上的第一滴血绘制了图像,连画框也极其奢华,托马斯·韦恩身着西装,玛莎·韦恩身着礼服,宝石闪闪发亮。
他们被永远困在这里,永远怨恨地看着夜枭拥有他们不能拥有的一切。
“你没有布鲁斯的画像。”尼诺突然说。
夜枭沉默地向他偏头,一直都是如此,他的养父很少表露出情绪,比犯罪辛迪加里的机器人更像无机物组成。
“那没有必要。”男人冷淡地答道,这对于夜枭而言,已经是足够温和的态度了。
“这儿也没有理查德的,”佩蒂特思索道,“为什么?你觉得你还能复活他们?还是你没法面对他们甚至没留下亡灵的事实?”
夜枭那双冰冷的眼珠子盯着他好一会,“马修·默多克来到了哥谭。”
“哦,”佩蒂特咽了一口唾沫,“我不知道。”
“你应该杀了他。”夜枭说。
他说这话不像是一个命令,而只是随口一提,像是讨论今天的晚餐是吃牛排还是馅饼一样。可佩蒂特却不敢不严肃面对,画像上的亡灵讥讽地瞧着他微微抖动脊背,等那阵寒颤过去,他才勉强开口:“这不是个好主意。”
这话一出口,接下来的理由就顺畅多了,佩蒂特渐渐找回了法庭上的些许风采,“他在纽约的势力,一旦他死了,那些人必然失控,纽约离哥谭太近了,托马斯,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再说了,我们不必然是敌对关系,只要我回到犯罪辛迪加,我们或许还能有些合作的可能……”
他的声音在夜枭的注视下越来越小,仿佛气管被人捏住,漫长的沉默后,玛莎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不。”
画像上的女人猛然惊醒,饶有兴趣地瞧着这一切,那个一直微笑着,礼貌的小男孩,现在低着头,目光还不肯瞧着夜枭的方向,脊背却挺直,“不,”他说,“我没法杀他。”
“你们做了交易?”
“是,”佩蒂特猛得喘气,“他给我了他的灵魂,我答应不对他动手,所以,是的,我没法杀他,我做不到。”
玛莎和老托马斯尖利的笑声让佩蒂特头皮发麻,他盯着花纹繁复的地毯,手脚发冷,他连夜枭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太清楚。直到另一个脚步声靠近,局外人站在他面前,阿尔弗雷德在他面前叹气。
“佩蒂特少爷,”他说,“老爷让我带您去禁闭室。”
禁闭室。
这儿是佩蒂特和理查德童年的老去处,过去他们关系尚可,佩蒂特在那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闭眼睡觉时,总有一只叽叽喳喳的鸟儿在外面敲门,和他聊些有的没的。理查德被关在里面的时候,佩蒂特也会假装路过,同他说说话,报报时,告诉他还有多久结束惩罚。
再后来,理查德死在了小丑手上。
一方面,佩蒂特始终心里清楚,理查德出自一个谋杀犯家庭,他自小开始就练习杀人,死在他手上无辜的生命比他空中飞人的次数还要多。可另一方面,当佩蒂特瞧见那些包装好的礼物里装满理查德的四肢,前一天还嚷嚷着和佩蒂特一道在楼顶上眺望的孩子死得如此凄惨,他几乎要被内心的情绪撕裂。
黑暗中没有时间概念。
佩蒂特不知道他呆了多久,几分钟?几个小时?还是大半天?他蜷缩在那张床上,周边安静得令人发慌,无边的黑暗让人记忆混乱。在半梦半醒之中,他下意识地想触碰身边人的肢体,手刚刚伸出去,他差点因为平衡倒下床。
“你应该杀死他。”女人的声音。
佩蒂特勉强抬起眼,他看见了亡灵的微光。
“不。”他叹气。
“你在撒谎,你压根没和他定下协议!”亡灵的声音愈发激动,“他毁了你的生活!他必须要付出代价!”
“是我先骗到了他的灵魂,”佩蒂特捂住眼睛,“他是个人渣,瑞秋,但他……他没有恶意。”
女人好一会没说话,在旁边盘旋了好久,“你要不要重复一遍你刚刚说的话,你看看你在说什么?”
“瑞秋。”
“别他妈叫我瑞秋,”女人毫不客气,“你听上去像是个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少女,你的恋父情结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转移在不合时宜的人身上,如果你能把为他谋划的脑子用在自己身上,你他妈就不会成今天这样,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