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想了很久,才终于找到合适的单词来形容。
“困惑。”他说。
是的,马特想,就是困惑。想到这儿他难得的有些垂头丧气,他现在甚至没法理清此刻的心情,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着尼诺平安回来而庆幸,还是为着他的手段而头疼,或者他只是单纯为尼诺在菲斯克逆鳞上跳舞的动作担心害怕——
马特明白自己并不是个好男友。
可能他有点魅力在,学生时代,或者现在工作时,他能听见不少人对于他外表的赞美,再者夜魔侠的秘密身份或许也会让人想玩点欲擒故纵的神秘把戏——但他的缺点同样让人难以忍受。
他作息混乱,答应尼诺的十次约会可能有六次都得泡汤。他有奇怪的生活习惯,讨厌任何临期食品,讨厌刺激性强烈的饮料,讨厌柠檬,讨厌棉织品,只用固定牌子不会让他过敏的洗衣液——马特不是不能凑合,他在孤儿院长大,他当然可以,只是尼诺是每次都迁就他的那个人。
哦,对了,他还没多少存款,至今住在只有尼诺哥谭公寓一半大的老房子里。
马特不明白尼诺是怎么接受这一切的,尼诺那种挑剔,刻薄的态度几乎没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他就是那样平静温和地接受了马特的所有,然后热烈地爱着他。
艾丽卡想要马特成为她的同路人,棍叟希望马特成为勇猛的战士,教堂的神父希望他正直善良,他的同伴希望他成为可靠的队友——而尼诺,尼诺只是希望马特就是马特。
他该怎么去回应这份期待?他要拿什么态度去面对尼诺再次出现在他糟糕的生活里?
弗吉却没打算继续放任马特沉思。
“你得见见尼诺,”他总是理智的那个,“我们得和他一起配合,夜魔侠越早出现越好。”
“我会的。”马特回答,希望没有暴露内心的恐慌。
弗吉大约是定定得看了他一会,马特不确定,但弗吉的脸的确是朝向他的方向,“你们吵架了。”他最好的朋友笃定地说。
“你这次准备站在哪一边?”马特冷哼一声。
“谁也不站,”弗吉亲切地钩住马特的肩膀,“我才不自讨苦吃呢——但你只能和我讲讲啦,凯伦一定不向着你,神父肯定也听够了你的狗屁感情故事。”
“哇,感谢你,弗吉,我心情好多了,”马特干巴巴地道,但弗吉还是笑嘻嘻的模样,于是他重重叹气,“我拒绝了他的求婚。”
“你——什么?”弗吉的手紧紧钳住他的肩膀,“你他妈疯了?你上哪再去找一个有钱漂亮还见到你就头脑发晕的对象结婚?”
“更准确地来说,是他不乐意同我结婚。”
弗吉撑了撑自己的脑袋,他的眉头使劲拧起来,好一阵才理清刚刚对话的逻辑。
“所以,呃,是尼诺先向你求婚?但他向你求婚的时刻还没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想结婚——你意识到了,于是你拒绝了他,因为真正不想结婚的人是他而不是你?”弗吉不敢置信。
马特本想从里面找出些错漏来,弗吉正在憋笑,他的胸膛震动着,让马特想忽视都难,于是夜魔侠自暴自弃,“是吧,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哇,马特,不愧是你俩,”弗吉感叹道,“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复杂的爱情故事。”
马特很确信这件事明天就会出现在弗吉和佩吉的酒桌上,而他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对他朋友摆着一张臭脸。
“我有点理解尼诺,我是说,我可能没你那么了解他,但我能在这方面上理解他。”
“哪方面?”马特没好气,“和我结婚?”
“不了,帅哥,除非你变出一头金发和一对大胸出来,”弗吉笑嘻嘻,他顿了顿,声音又变得严肃起来,“我是说,关于害怕失去你的部分,我第一次发现你是夜魔侠的时候,我吓坏了,马特——我们认识十年了,然后我发现现在每天晚上我都有失去你的可能性?没什么比这更恐怖的了。”
“我很抱歉,弗吉,我很抱歉。”马特喉头干涩,像吞了把刀子一样难受。
“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没法就这么抛下你不管,所以我为了克服这点——我写了份遗书。”
“你——什么?”马特没法控制自己的语气,“你不觉得我们律所中必须得有人保持心理健康吗?”
“那你知道律师这个职业的死亡率有多高吗?”弗吉哼哼,“而且我现在还打算竞争地检官,基本上我明着在和菲斯克作对了,万一……我总得给我爸妈留个交代——你想听听我的遗书吗?”
马特觉得自己这时十分虚弱,为什么他们的对话突然就转向了死亡?他无力地抗议道:“我不想,还有,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人去死——尽我全部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