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乌云渐渐散去,露出清晰一轮弯月。河床高处一些在裸露在外的水草,举起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清冷的月光光辉映照上去,它们变成了美丽而细小的宝石。
风停了一会儿,体温在身上驻足的时间也变长了。
方樾此刻也停下了脚步——那根轻丝卧在他的掌心,不再扰动,像是静静地等待着什么似的。
他四下里看看,这片河边空旷的滩涂上只有他跟Kevin两个人,脚下是黏腻的湿漉漉的土地,不远处则有一片小腿高的野草地。
野草刺刺地直立着,茂密,却已经变成了干枯的黄色。夏天并没有施舍给它们以生命力,一如之前他找到池小闲的那片烧焦的荒地。
方樾带着Kevin走进了野草地里,他找到一块石头,用包垫在上面坐了下来,然后清理起鞋子上黏着的泥土和砂石。
Kevin忍不住问道:“他在这儿?”
“我们在这里等。”
方樾清理完毕后,缓缓阖上了眼睛,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
Kevin狐疑地看着他,心说这家伙越来越像个神棍了。要是能在这破地方等到池小闲,他倒立跳个舞。
刚才步行的时候,运动还能带来热意,现在坐下来又开始觉得有些冷了。
衣服穿在身上久久还没被捂干,Kevin干脆把潮湿的衣服脱下来,铺在草丛上让风吹一吹。
他看着这遍地的杂草,灵光一现道:“咱们能生火吗?会不会吸引来丧尸啊?”
“生吧。反正丧尸闻到我们的味道就会找过来,生不生火差别都一样。”
“……你还真是会安慰人。”
“没有安慰,陈述事实。”
“呵呵,你这家伙年纪不大,说话倒是老气横秋的。你这样很难交到朋友的,搞不好谈恋爱也困难,人家小姑娘跟你说话都很难聊下去,你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Kevin一边碎碎念,一边从枯树上折下两段树枝,把其中一段粗一点的中间抠了个洞,另一只插进去,用手飞快的搓动,模仿着电视里的钻木取火技术。
过了好一会儿,火虽然没生起来,他已经满头大汗了,掌心更是快被搓掉一层皮,火燎燎的疼。他忍不住嘟囔道:“靠,这野外生存怎么这么难?我连个火都生不起来。”
方樾睁开眼,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然后翻出包里的电击器。
Kevin见他这样,退后两步,紧张道:“你干嘛?不至于生不起来火就要电我一下吧?”
“你废话太多我倒是会考虑电你一下。”方樾淡漠地看着他。
“。”
“你继续搓树枝。”
“啊?”
Kevin也搞不懂为什么他一个三十几的人居然会被二十出头的小朋友使唤着,还使唤得如此丝滑。
Kevin只好继续用力搓动树枝,没一会儿,一缕木屑的轻烟飘了出来,方樾对准它摁下了电击器。
一簇火苗燃了起来。
“电击器还能当打火机?”Kevin目瞪口呆。
“原理有点相似。”方樾简洁道,“木屑粉尘本来就易燃,碰到电火花后会着火,用的不是摩擦生热。”
说完,他又去摘了些野草,放在火苗上烧着,火越烧越高,逐渐映亮了一片草地。
“你去把这周围的草清一清,清出一个圈,别到时候失火把这一片都烧了。”
“行吧,你是领导。”
Kevin啧了一下便站起身,遵照着方樾的指示,把周围两米内的草都拔了个精光,然后堆在脚边,供火继续烧。
火带来的温暖实在是太迷人了,两人把衣服用树枝支了起来,左右反复地翻面,没一会儿就烤干了。方樾甚至把池小闲的那件海绵宝宝的床单也拧干,挂起来打算烤一烤。
尽管他们都知道这片荒地并不是很安全,但温暖本能地让人感到一阵安逸。
Kevin有些顶不住了,忙了大半夜,困意一阵阵的涌上来,他靠着木桩坐了会儿,没一会儿便眼皮沉重的睡着了,头小鸡啄米似的上下点着。
方樾垂眸,静静地看着那团火。火光映照在他清亮漆黑的眸子里,有种热烈与冷寂相互交融的矛盾感。
他一直轻轻捻在手心的那根细丝似乎是感受到了热意,在他掌心活跃了起来,巡视领地般地溜达了一圈,然后缠上了他的手腕,最后将自己挂在了上面,变成了个奇妙的手链形态。
方樾垂着这只手,另一只手时不时往火堆里添一点枯草。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一件事情——等待。
过了会儿,起风了。风吹得野草微微晃动,火焰也夸张地舞蹈起来,像个马戏团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