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池小闲在心里倒数着,然后猛地睁开眼。
猝然与河水接触的角膜刺痛起来,池小闲疼得天灵盖都仿佛被掀了起来。
就在迷迷糊糊之间,他看到方樾身后不远处,有个模糊的影子在坠落的桥梁碎块间一飘而过。
然而下一秒,头顶的水压骤然消失,方樾托着他浮出了水面。
池小闲急促地大口喘着气。
他们正处于河水湍急之处,池小闲还没来得及多吸两口,一片水浪便径直拍到了他脸上,呛得他咳嗽起来。
方樾将他带到靠近河床、水非常浅的位置,池小闲连滚带爬地攀上了一块礁石。
他们等了一会儿,不见Kevin上来。
不应该啊,Kevin应该是紧挨着他们后脚破窗出来的,更何况他是一个人游,肯定要比方樾他们游上来快得多。
“我去找他,他可能体力不支了。”
方樾果断做出了决定。他知道水下每一秒都很重要,迅速摸了把脸上的水就要继续下去。
池小闲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水下面好像有东西,你小心一点。”
“嗯。”方樾点点头,“我会的。”
池小闲松开了他的手腕,眼睁睁地看着方樾又沉入水底。
河水一点光都没有,仿佛幽深的黑洞,将方樾吞噬得一干二净。
池小闲冷得直哆嗦,蹲下抱住膝盖,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
心脏在胸腔里仍在砰砰的狂跳,像是困在狭小笼子的疯鸟,不顾一切地要冲出牢笼。
他翕动着嘴唇,默念“滴答”,每念一遍就是一秒钟。
大概默念了快一百遍,方樾和Kevin一直都还没有上来。
或许是自己的每一秒数得比较快,池小闲安慰着自己。
又数了一百下,池小闲再也无法安慰自己了。他紧紧揪住胸口湿漉漉的衣服,深深吸了口气,在脑海里重复播放着方樾游泳时的姿势。
只要闭气,踩水,划手……很简单的,他学什么很都快。
他从礁石上走下来,踏入河水中。
刺骨的水让他连打了两个寒噤,双脚很快就被冻得重新失去了知觉。
忽然哗啦一声,河面溅起水花,从中冒出了一颗枯黄色的脑袋。
“Kevin!”池小闲惊喜道。
Kevin疯狂扑棱着双臂向河岸划去,像是一只落水的鸟。池小闲连忙朝前跑了两步,一把将他拽起,然后朝河岸上拖去。
Kevin呛了点水,趴在河岸上一阵剧烈地咳嗽,他还没缓过来,便听池小闲焦急道:“方樾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
Kevin痛苦地摇头,他指了指河面,又咳嗽了几下,才道:“我们在水下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睁不开眼,只知道他托了我一把,然后就再也没碰着他。”
“水下是丧尸么?”
Kevin依旧摇头:“我没看见,只感觉到有动静。方樾应该看见了。”
池小闲松开抓住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水里走去,才走两步,被Kevin扯住裤腿。
“你疯了?你一个不会游泳的你救得了他?你下去一点用都没有!”
池小闲也知道这样可能会毫无用处,但他内心深处的情绪波动已经战胜了理性。他不能干坐着继续等待,每等待一秒钟,希望就又流逝一些,等于说要他眼睁睁地看着方樾生命的沙漏一点点流尽。
他不能容忍。
反正他已经是丧尸了,他要是死掉了,说不定还给身边人减轻了生存压力和危险……
但方樾不一样!
他要赌这一把!
池小闲深吸一口气扎下水去,冰冷的水像寒刃一样刺入他的肌骨,让他的肌肉骤然紧缩。
没能拦住池小闲下水的Kevin狠狠地跺了一脚,又深深叹了口气。
他没有力气再下水帮忙了,他进食过少,之前跳桥又爬上来的那次耗尽了他所剩的体力,若不是有方樾,他恐怕已经溺死在河底了。
Kevin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与此同时,下了水的池小闲用脚狠狠地反蹬了一下岩壁,向幽深的水底滑去,然后努力睁开眼睛。
这次比第一次要适应得多,只不过眼睛还是酸胀得涩疼,像是撒了把盐似的。
略长的头发水草似的在河水中漫舞着,时不时地遮挡住他的视线。池小闲将头发捋至而耳后,撑着眼睛艰难地四处寻找摸索。
然而在这片混沌的幽暗中,能看清的只有身边两米内的东西,再远一点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是一团未知的漆黑,唯一的手电筒还在方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