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我就不陪你去避难中心了。”帅欣轻声道。
“为什么?”老太太有些意外,“那你去哪里?”
“下面肯定有军官。”帅欣目光沉下去一点,“我不方便见那些人。”
“你做的那些事有旁人看到了么?”
帅欣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她沉默了会儿,才道,“不太确定。”
“你啊……”老太太轻声叹了口气,却也没再说什么。
刘知的车拐上了一条分岔路,帅欣和方樾的车则开上了十区外环的公路。
十区外环排布着一排排整齐的白色厂房。有砌着深蓝色顶棚的,也有砖红色屋顶的,鳞次栉比,井然有序,给人一种奇妙的节奏韵律感。
十区的工业类型主要是一些轻工业,例如食品制造厂、服装厂、家具厂、日用品制造厂之类的,当然也包括制方在内的一些医疗器械和药物研发的厂商。
平日里发电厂们高高低低的烟囱都会永不停歇地吐着烟,全功率保障工业园区的供电。此刻却纷纷闭了口、偃旗息鼓,没有一丝半缕的烟往外冒。
工厂已经全部停摆了,这些象征着庞大生产力的烟囱也不再有生机,透着一种空虚而冷寂的感觉。
令池小闲和方樾感到奇怪的是,这里的房屋基本上是完好的,无论是工厂的厂房还是一些员工宿舍楼,都没有出现像六区那样大规模居民楼倒塌的情况。
这里留下的跟丧尸搏斗的痕迹也比其他几个区少得多。池小闲猜测,或许是因为十区已全面实现机械化、自动化生产,且人口不多、居住密度低的原因。
但还是能看出这里有过丧尸的侵袭——路过的一处厂房白色围墙上喷溅着深红发黑的好几滩血迹,像是来自地狱的玫瑰,十分刺目。
“你家住哪里?”方樾问。
“玻璃厂的员工宿舍。”池小闲回答道。
十区很大,面积几乎是六区的三倍,光玻璃厂就有四五家。
虽然池小闲是个路痴,但对自己家附近的路线还是熟悉的,指挥着方樾在园区内左拐右绕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一座低矮的、只有三层的宿舍楼。
红砖砌成的宿舍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稀疏的爬山虎零零星星地吊挂在墙面上,外层黄色的保温墙体已经剥落了大半,白色的水管被太阳照射得泛黄,楼梯栏杆生着大片的锈色。
“这里原来是我舅舅舅妈的宿舍楼,后来他们去核心区找工作了,就留给我跟我奶奶了。”
方樾几人下了车,帅欣则在楼下陪着母亲一起等待着。
宿舍楼远没有方樾所在的高档小区管理那么严格,进楼道甚至没有大门,更别提密码锁了。
楼道里没有窗户,漆黑一片,等打开了手电筒才发现灰色的楼梯台阶上满是斑驳的血迹。血迹似乎存在很久了,颜色变成了深黑色,像是被打翻的油漆。
二楼台阶上有一道长长的血迹,像是野兽吊着被咬死的猎物在地上拖拽过一般……
池小闲心彻底凉了。
如果说在车上还抱有一丝侥幸的期待,那么现在这一刻就是彻底的绝望。
他们一伙人路上遇到了一波又一波的丧尸,死里逃生了好几次才历经艰难抵达十区,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太太在毫无防护的宿舍楼里又怎能安然生存呢?
到了二楼,一直向前走,那被拖拽的血迹就越来越深,越来越重,直到停在了一扇门的门口。
那正是池小闲家的门。
防盗门半掩着,整块脚垫已经被血浸染成了深红发黑的颜色。
在门口便能闻到一阵令人窒息的恶臭,像是尸体腐烂的气味,仿佛一只手伸到胃底狠狠地搅动,令人作呕。
即便是最冷的天,也没能阻止这恶臭肆意地挥发。几人不由得都掩住了鼻子,除了池小闲。
他怔怔地在门口仿佛丢了魂魄一样。
方樾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我们先进去看看。”
他握紧枪,将电击器扔给了Kevin,两人一同推开了门。
老式防盗门发出咯吱一声吟叫,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了很久。声音停下的那一刻,池小闲也终于回过魂来。
他咬紧了牙关,狠下心来,机械地迈开腿,进了这个他住了十年的屋子。
不大的客厅里的东西一览无余。
沙发的泡沫碎得到处都是,被血黏在地板上,成了一团一团糊状的东西。泛黄的壁纸上溅着成片的血迹,像是可怖的壁画。地毯上印着凌乱无比的红色脚印,这里似乎闯入过不止一个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