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龙椅上那位对平安州与铁网山之事已有察觉,并且放弃秋狝打围之行,但也决计想不到,三日之内他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三日!”卫若兰眉头紧锁,反问冯紫英, “若是三日之后便即起事,我们的人在京中已经将诸
事安排停当了吗?乍变之下,京中会不会生乱,城中秩序该当由何人维持?"ȳǫᒁӳ
他又想起一事,连忙补充: “听闻河西、河东两州蒙受天灾,近日已有流民抵达京畿附近等待救济赈灾,若是此时匆忙起事,是否会激起民变?"
冯紫英却不甚在意: "若兰,放心!这不过是龙椅上换个人而已。"”只是,龙椅上换个人?”卫若兰已觉出不对,咬着牙问。
"兄弟,冷静。我的意思是,太上皇犹在,若是今上龙驭宾天,只消太上皇出面,便可主持大局。届时京中大小官员各司其职,受灾之流民自然很快得到赈济。若兰,你一直以来所盼望的那‘换了新天’想必也就不远了。"
说着,冯紫英将双手放在卫若兰肩上,用力拍了拍,道:“你
信不过旁人,难道还信不过哥哥我吗?我可是最先将身家性命全押上的,难道还会辜负兄弟们不成?"
卫若兰兀自皱眉不语。冯紫英看在眼里,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将三日后诸事——分派下去。众人散去之时,冯紫英却将卫若兰单独留下来。ȳᑴьÿ
"若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知道你对这两日里的变故还心有疑虑,可是你想想,如今这种做法,和我们之前的谋划并无太大差别。"
卫若兰板着一张脸始终不开腔,冯紫英追得急了方开口道:“紫英兄,在你说的这些里,我听来听去,只听到两个字: ‘权力’。不过就是权力之争而已,换一个人在那龙椅上继续坐着,这和我们以前所谋划的,哪里还有半点关系?"
"所谓‘三日之内’起事,你们也只是怕再来一次天幕,揭开你们所谋之事的真面目吧?"
冯紫英顿时将一张脸撂下,淡淡地道:“若兰,你好撇清!什么叫‘你们所谋之事’?自己你难道不在其中吗?”
“是,你说得不错,不过就是权力之争而已。可是你看看如今的天下——天子登基之后隐忍了好几年,如今羽翼渐丰,开始剪除四王八公和实权重臣的实力,以求独揽大权而不受约束。这些年来,你我的家族盘根错节,早已与那些势力做了捆绑。"
"天幕上一向说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联络有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你我这些所谓的王孙公子,不也是一样?天幕上说贾元妃的家族,要‘退步抽身’已是晚了,对于你我来说,何尝不是一样早已无法脱身?"
听冯紫英这么说,想必是当夜那一出天幕也是从头至尾看在眼中,一字字听在耳内的,否则也不会有如此多的切身感触。
听到这里,卫若兰终于放缓了神色,低头不语。
"对,没错,千载以降,帝王将相,说实在的不过是争权夺利罢了。只有将权力和利益都紧握在自己手里,你所想的那些仁义与爱民才有可能实现。"
"若兰,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刚刚过门的娇妻。你明知史家已经获罪,还是义无反顾地娶了来,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听见天幕上所述便对她动了心吗?"
如今卫若兰已与史湘云毕姻,此刻他眸光闪动,显然是想起了爱妻娇
憨可爱的模样与言语。
娶她过门,便是不忍心她被史家所累,落入那般悲惨境地;此外,也更加不忍心她受那退婚之辱。
但观如今朝局,已到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时候。此刻如果不争,卫若兰恐怕自己更加耽误了湘云,甚至会真的将她也带入那等悲惨到不堪的境地。
"如果你现在稍有动摇,届时大业未成反受其害,亦要带累你的湘云妹子。"冯紫英提高声音,在卫若兰耳边大喝一声。
卫若兰抬起眼,看了冯紫英一眼,不再多说什么,只举手告辞。
冯紫英却长舒一口气——他熟悉卫若兰的脾气,这样的表现足以证明卫若兰必将全力以赴。"三日、三日之内……"
冯紫英此刻情不自禁地仰头看着天幕,心里默默念叨:千万别出现,可千万别再出现了!
大
北静王府。
宝玉坐在王府外书房一张花梨木椅中,神态局促地等待北静郡王水溶写完手上的一份文书。
他素有过目不忘之能,此刻面对着北静王,便能将书中形容这位的文字尽数想起:"北静王水溶年未弱冠,生得形容秀美,情性谦和……""水溶是个贤王,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