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代价?李妄我不用你来告诉我。天道,你来说。”粉衣少女敲了敲桌子。
【寿命。人若想承载神力,只能付出同等的重量,能作为代价的,只有寿命。】天道说,【得到堕神之力的人类,活不过五十年。】
宛如刮过一阵阴寒的风,气氛直转急下。
所有人脸色都沉了沉。
李妄抿唇,看看这个面上严肃的表情,又看看那个担忧的眼神,已经不想再看最后一人什么反应,扛不住开了口:
“这不是不能接受的代价。我们本就死过一次,现在拥有的时间都是侥幸偷来,即使拿去作为代价,也……”
“这两个可完全不一样。”
师鱼鱼瞥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一个人顺其自然活到五十,和只能活到五十,是完全不一样的哦。你失去了选择的机会,也不能再思考五十以后的未来,因为你的结局早已确定。”
“活不到五十,可不是指你五十才死,而是在你五十前就会死。若是运气不好,说不定下一刻……”
祝笑笑说不下去。
她转开脸,不看他,眼里的忧郁如积水,浅浅印出对面人的影子,仿佛他是个已经确定死期的重症病患,多看几眼就会停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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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发的少年低着头,手藏在袖子里揪紧衣料,没有反驳。
好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牧月发话了。
她轻叹了口气:“罢了,我们都清楚,这不是李妄的本意。这件事不能全怪他,我们也有责任,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原本最坏的设想也不过是新娘被退回来。说到底,这是我们所有人需要弥补的错误。”
师鱼鱼小声哼唧:“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生气?都怪某些人信誓旦旦说了不会出错,结果还不是弄巧成拙,变成这副局面。”
牧月没有说“你不也没想到之类”的话,只悄悄捏紧了拳,认了这茬:“这计划是我布的局,的确是我的责任。”
“你知道的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师鱼鱼继续说些激怒她的话之前,祝笑笑侧身挡住了视线。
她摇头:“比起纠结责任,现在更重要的是补救。堕神的力量尚且并不分明,更重要的是我们得先活下去。天道,有什么办法解除那种负面影响吗?”
【不可。神力加诸于身,纠缠灵魂,不可分开。这也是一种契约。对人类来说,契约不可更改,不是吗。】
祂甚至用了李妄说过的话来解释。
希望破灭,问题还在,三人再度沉默。
“其实,我不认为这是坏事。”
这时,当事者语气轻松地说话了,“我需要力量,现在便拥有了力量。拥有这份力量,我们才有更多可能。这只是一场公平交易,我不后悔。”
况且,他从未想过,要独自活那么久。
“李妄。”
师鱼鱼喊他的语气第一次不带调侃或笑意。
被喊的人看着他,把原本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说出来也不好笑。”
浅棕发少年目光锐利,“你还有时间,你再想想,好好考虑。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至少现在已经不是了。”
说完他站起身,三两步离开了房间。
祝笑笑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回头看了他好几眼,也走了。
“……你认真的吗?”
唯一剩下的牧月直直看着他,毫不掩饰眼里几乎刺骨的探究。
“嗯。”他握紧拳,与她对视。
牧月的眼睛是一种类似古木根部的棕黑色。配着上扬的眼型,会让人顿生被看透似的悚然。
他不知道这次她是否看透了什么,但片刻后,少女一点点收回了视线。
她似往日闲看花草,端起茶盏,啜了口茶,盯着清澈的茶汤好一会,才说:“那随你了。”
而后同样不想在这停留似的,起身欲走。
却又半途止住脚步,背对着他,道:“但你应该清楚,我们已经是同伴了。所以——别总是让人担心,笨蛋。”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妄没有说话,他看着空寂的房间好一会,慢慢俯在桌上,缓缓呼出一口气。
那口气像是刚刚他那份故作不在意的坚定,呼出后,整个人忽然矮小了很多。
灰白长发扎成马尾,留下鬓角划过脸颊。脸上原本还有一点的婴儿肥不知何时消失了大半,只有些残余,昭示曾经无忧无虑的模样。
或许只有这时,才能从那份过于成熟的表象下,看见那个十三岁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