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道轻柔动听,能让人联想到这世上一切美好之物的声音,飘散着响起。
“我不善战斗,这等小技巧的确入不得眼,让你见笑。”
“哦?”
仇逸仙眼皮一掀,瞥向旁边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所以你就是用这种小技巧,迷得那群没脑子的家伙为你明争暗斗的?”虽是疑问,他的语气更接近称述,仿佛心中已有定论。
被注视的身影一丝慌乱也无,语气依旧柔和而优雅,说:“那是他们自己的愿望。”
执掌自由的神明轻笑一声:“愿望?更准确的说法,是欲望吧。人的欲望是名利钱财,那些神明的欲望是你,神女月芙。”
那道模糊的身影——月芙不置可否,又说:“神明们并非人类想象得那么无情,相反,我们会为了某些特定的纯粹感情而动,也会执着追求某一种感情。他们不过是想从我身上得到那样的感情,并无错处。”
仇逸仙一手支着侧脸,一手数:“执掌变化的伏光,渴求最复杂深刻的情感。执掌裁决的罗魁,渴求最自我突出的情感。执掌神秘的莫柒,渴求最不可捉摸的情感。执掌光暗的青源,渴求界限时而分明时而模糊的感情……你的那些小技巧,倒是能做到不少事。”
“那么,执掌自由的仇逸仙,”月芙朝他转头,微勾起嘴角,露出让人目眩神迷的笑,“渴求什么?”
黑发金眸的神明,瞥她一眼。透亮的金眸流动着冷漠的底色。
他极其随意、极其突然地,挥了挥手。
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一息之间,那道模糊美丽的身影四分五裂,如镜片般破碎消失。
这个过程中,她身上并无愕然,也无恐惧。
连声惨叫也无,保持着美丽安静的姿态,接受了不讲理的惩罚,接受了这样的“死亡”。
片刻后,一道俏丽的身影在不远处再次出现。
“我无意冒犯,你所看见的,只是我的权柄显现,”月芙学着人间的礼仪,朝着仇逸仙的方向微微福身,“我并无恶意,希望你不要计较。”
“把什么都推脱到权柄上,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最喜欢扯上自由的神明如是说,“比起说没有恶意,你不如实际表现一下,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仇逸仙仿佛随手一指,点了下方不省人事的黑发人类,“你为什么要特意拉这人类,进入你的‘梦境’。”
表现得很是顺从的月芙,也将目光投向那处,看向那趴到在门槛处、身上充斥着神力的人类青年。
除了那些神力,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区别,看不出值得一位拥有众多神明爱慕的神女在意的地方。若是让那些神女的追求者知道,神女特地为这样的人类设下陷阱,那百年难变的情绪都要起些波澜。
神女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语气平静,回道:“我感知到有点熟悉的气息,偶然起了兴趣,想看看他们的愿望罢了。”
“是吗?刚刚那划船的人类,现在连个影子都难寻了。”仇逸仙没说自己信不信,“这些人类可真是不幸,只是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就要进入你那一不小心沉沦下去就会‘死’的梦里。”
“他们是来寻我的,我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月芙说,“这是一种幸运,而非不幸。我所创造的“梦”里,愿意留下的人同样是幸运的,他们的所有愿望都将满足。”
仇逸仙笑了一声,“按照你的说法,他们没有任何不幸?”
“不。”神女缓缓摇头,看向面前力量强大无可匹敌的同类,温声道,“他们今日最大的不幸是——你。”
“——是未能带给他们自由,让他们无法选择的你。”
再次碎裂的身影,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随心所欲行事的你,夺走了他们的自由,我才能赐予他们幸运与不幸。”
仇逸仙没去看那身影再次破碎的过程,甩甩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有几分嫌弃。
“花言巧语,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才出手的。仅凭这点,就想骗走我的自由吗。我可不是那群脑子空空的笨蛋。”
他像是百无聊赖,隔空戳了戳下方黑发青年的脸,自言自语:“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到底能不能为自己赢得未来。还是说,你也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存在?”清透的金眸,流淌出属于神明无情傲慢的审视。
李妄对神明的打算一无所知。
刺目的白光消退,他缓缓睁开眼。
粗糙的树木近在咫尺,脚下平实的泥土略显松软,身后背篓的重量明显。
他抬起手,看见手中的镰刀,和一根笔直的树枝,转头又瞥见旁边的草丛突兀矮了些的模样,当即了然——他刚刚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