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妄还没有天真到认为能够相信一位阴晴不定、性情难测的神。他必须想办法找到一线生机。
然而,没等他整理好思绪,仇逸仙说话了。
“天道的气息。”神明微微蹙眉,似是对此感到不满,又似是不想提起这个名字,“你与天道有关。那么你出现在这里,必然是祂引导的结果。”
他称呼祂是和他们一般的天道,而并非神明经常所说的天。
李妄记下这个奇怪之处,打算以天道为引子,再试探一番。
“咚”,罡风骤起,无形的压力降下,死死压向他的四肢。
尖锐剧烈的疼痛宛如回响的声波,层层叠叠在身体里回荡。
“唔,呃。”李妄的面色顿时煞白,汗如雨下,指尖颤个不停,仿佛在竭尽全力对抗在身体里作怪的可怕恶兽。
为什么?
哪里不对?
不,不对,错了。这种事对神来说才是平常。
是他被那看似正常的情绪蛊惑,有那么一刻将面前的神视作了人类,天真得以为仇逸仙不会冒然出手。
但肆意伤害对神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不存在能够友好交流的空间。之所以会有这场对话,只不过是因为神明的小小好奇心罢了。
所以,当这好奇消失殆尽,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他死死咬住唇,勉强把痛呼声咽下。
猝不及防之下,他只来得及用神力恢复损伤的筋骨,根本没法抵御那过于强大的,堪比泰山压顶的力量。
如同此前六年他的努力飞灰湮灭,根本不曾存在。
令人心生绝望的压迫。
李妄在这一刻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为何定下自我束缚的神,会被认为最强的神。
那厢神明却在悠悠叹气:“好吧,你说的也不算完全错误。现在看来,你与我的确并不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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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李妄顿觉身上压力更重,几乎要将他粉身碎骨。
他甚至能感受到神力一点点被什么阻碍停滞,无法再流动的轨迹。一旦这流动彻底停下,修复身体的神力不去作用,会变成什么模样几乎不用多想。
他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仇逸仙要杀了他!
仇逸仙像是遗憾地说:“你被天道引导至此,自然与我有很大区别。我不喜欢特意制造出的赝品。像你这样的存在,陨命于此才是最好的归宿。你让我得到了几分乐趣,因此我会帮你。”
所谓的帮忙,就是越发加重的力量。
“啊!”这回李妄连痛呼都压制不住,身上被汗水浸湿,彻底成了从水里捞起来的人。
心跳加速,热度上涌,神力崩发!
丝丝缕缕蓝色的线条从胸口流淌而出,如同半透明的茧,又轻又快地治疗着残破的地方,恢复着原本的模样。
疼痛之上,那些微的痒意微不足道。
他在短暂的喘息之机,快速运转着大脑。
到底为什么忽然出手?真是因为好奇消耗殆尽,还是因为提起了天道?
天道从未提起祂有这样的敌人存在,难道是单方面的怨恨?
可仇逸仙的模样完全不像是面对仇人,更像是随手为之,杀意如此平静。
所谓的赝品又是什么意思?
乱七八糟的想法塞满了脑海,他甚至有那么一瞬忘记了身体所受的苦痛。
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敌人,比之前任何神明都要可怕。
如果他不做点什么找到破绽,接下来一定会死!
那双金色的眼睛,从刚刚开始,就不再将他看入其中。所以他无比确信这点。
找到点什么,找到破绽,必须找到……
李妄在模糊的视线中,望向那略显无趣的神明。
终于,他开口:“你、你不再问我害怕,害怕什么了吗?”
像极了示弱的前置,拖延时间的挣扎。
仇逸仙似乎就是如此认为,对他投去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如同注视一株芦苇,半分好奇也无:“已经不重要了。你的生死在今日不可更改。如此说来,罗魁实际做了一回正确的裁决。”
“是吗?但——我知道你害怕什么。”
黑发的人类青年哑着嗓子,吐出艰难的语句。
“哦?”神明垂下眼眸,像是试试打发无聊时间的游戏,注视着人类的目光满是洞察。
说话者嘴角不断渗出血,仿佛一串吹落的红梅,掉在灰白的衣领上。
那般狼狈的姿态,他却口齿清晰地问出近乎挑衅的问题:“你,害怕孤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