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清已经听不进去他在说些什么了, 意识昏昏沉沉的。起身同李郎中道别, 见他要走, 李郎中叮嘱他道:“你虽说医术好, 怀孕也是头一次。若是早上起来时难受吃点酸梅干压一压, 花生和鸡蛋也可多吃些。”
他勉强勾唇,朝李郎中点点头便走了。
直到宋闻清走远, 小童才小声念叨:“怎么感觉宋医师不是很高兴?”
李郎中将放在高处的药材拿下,说:“许是还没缓过神来呢。”
八月燥热得很, 宋闻清却觉得有些冷。他像是踩空了一样,心也提了起来。
这一刻他终于切身地体会到了哥儿的身体构造同男人当真是不同的。可他额间的孕痣不是说浅得很,不容易怀孕的吗?
恍惚间, 有马车路过。
路不是很宽, 宋闻清站在小路两旁, 微微侧身。
“多谢闻哥儿了。”川小哥笑着道。
“无碍。”
马车消失在尽头,他垂眼,看着自己下意识护着肚子的手一怔。
—
“少、少爷……”柳红跌跌撞撞地闯进绸缎庄, 泪眼婆娑。
裴瑾容正和掌柜的商量着这个月要拿多少布料,听到柳红的声音, 朝掌柜说了后便起身往外去。
“可是家里发生了何事?”
柳红哽咽道:“老爷他醒了。”
闻言, 裴瑾容也顾不上那么多,忙与柳红一道赶回家去。
裴府一众人见裴煜醒了都神采奕奕的, 比往日干活儿更加起劲。裴煜还是裴府的顶梁柱,他现如今醒了,也代表着裴府还不会垮。府中雇的长工猛地松了口气,见裴瑾容进门,也不怕他了,还有几个小厮抹着眼望着裴瑾容哭。
裴瑾容知晓他们近来受了惊,说:“今日每人去钱庄领一两银子。”
“谢谢少爷!”身后传来欢呼声。
他心中着急,刚进屋就看见裴煜背靠枕头,支起半边身子喝顾楠喂的药。
见他进来,裴煜的眼眶立马红了,笑着朝他招手,道:“我听你娘说你如今长高了,也能走了,还以为她说来唬我呢。”
裴瑾容顿了顿,走上前,出声喊:“爹。”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裴煜侧身,背着他擦眼泪。
顾楠虽然也哭了,但语气是高兴的,娇嗔道:“你们父子俩矫情得不行。”
裴煜笑着握住顾楠的手:“这几日夫人想必也吓坏了吧。”
顾楠垂眼,睫毛轻颤,将装药的碗塞到裴煜手中,凶巴巴道:“岂止吓坏,你自己喝吧。”
“我错了,夫人。”裴煜委屈地开口,“我现在双手无力,勺子也拿不起来。”
顾楠气鼓鼓地瞪他,从他手中又拿过碗:“你就知道欺负我。”
裴瑾容轻咳一声,两人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顾楠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儿子现在也大了。
裴煜倒是爽朗地笑出声:“闻清没跟着你回来吗?”
说到宋闻清,裴瑾容浅浅笑一下道:“他开了个医馆,最近忙。”
“说到这件事,我听你娘说你的腿是闻清治好的呢。”裴煜抬眼,看裴瑾容脸上挂着的笑还愣了愣。
裴瑾容点点头:“他医术好,有些青雨县的人还专门来寻他治病。”
裴煜回神,同顾楠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下,笑着说:“臭小子,当初说什么也不成亲,现在倒是上心得紧。”
还没等他出声,裴煜继续道:“闻清能治好你的腿,他的能力进太医院恐怕都不是问题。”
裴瑾容抿唇笑笑:“阿闻医术好。”
裴煜刚醒,和顾楠两人黏糊得不行。裴瑾容心中也知自己继续待下去碍眼,说:“爹,娘,绸缎庄还有些事没处理好,我先下去了。”
裴煜挥挥手:“你和老钱多学点,往后家中的生意你也要照看一二。”
老钱是绸缎庄的掌柜,裴府虽说除了织染生意外还有其他的,但织染生意是大头,老钱跟在裴煜身边有好些年头了。
裴瑾容十六岁时做过生意,只是那时他主要是做花灯,大户人家的夫郎和姑娘都喜欢得紧。他回家来的这几个月,裴煜病了,织染生意又是大头,花灯反而不大管了。
裴瑾容应声,正要出去就听见裴煜说:“再怎么说也是陛下遣的御医,等过几日宫里办家宴你跟着我和你娘去一趟皇宫。”
“好。”
出了门,他这几日堆在心中的烦心事一扫而空。
说好要去绸缎庄不过是个借口,同柳红一道回来时他便和老钱说好明日在京城南铺见,主要是看看这几日京城的人偏好哪种款式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