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尽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知道郁名川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没有消气,自然不会答应他越来越得寸进尺的要求,是分给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弯腰脱掉鞋子,掀开病床上的被子睡下了。
“还不出去?”宁尽问。
“我……”
郁名川抿了抿嘴唇,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蹬掉了鞋子跟着钻了进去,“尽尽,我想抱着你睡,我今天不想再吃安眠药了。”
郁名川把嘴唇贴在宁尽的耳边:“求你了。”
宁尽懒得搭理他,随他去了。
许久都没有被人抱着睡了,宁尽闭上眼。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如果现在问他,如果回到去年冬天,那场暴雪里,站在阳台上,他还有不管不顾纵身一跃的勇气吗?
答案是没有的。
宁尽也在后怕。
他庆幸郁名川那天回来的早,庆幸自己被抢救回来。他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当时并不是放下一切,那不是和解,是逃避现实。
是懦弱、不为他人考虑自私的表现。
他舍不得美好的生活,舍不得他的画——怎么说也是陈蕊替他换来的学美术的机会。
舍不得宁慧,他还没再见她一面,不知道她的手术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有没有机会再出去看一次桃花盛开?
还舍不得很多东西,
舍不得郁名川……
宁尽是爱郁名川的。
对郁名川的感情和对严方觉的,一点都不一样。什么是爱,什么是仰慕,宁尽分得清。同样的,他也分得清什么是真诚什么是虚伪。郁名川帮他太多太多,从不要回报,只是爱面子有时候说话喜欢拐弯抹角的。
其实这些宁尽都知道。
一个真正对你恶语相向、冷漠、毫不关心你的人,怎么会没次有困难有危险都会及时出现?
那次露营,大巴车上,郁名川塞给他的蓝莓王上还贴着超市的标签,精确到付款时间。就是当天起大早去买的,非嘴硬说是放在家里怕坏。
还有很多的小事,宁尽不傻,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宁尽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在郁名川疑惑的目光中,伸出手臂主动抱住了他。
“宁……”
郁名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睡吧。”
他说。
“事情解决了就回去。”
他不能再逃避了。拇指摩擦着郁名川的手背,那上面手术的疤痕经过三年,已经变得很淡了,他又想起了另一只手上的针眼。
“疼吗?”
郁名川的声音黏腻:“不疼,如果是因为你的话,就不疼。”
“傻子。”宁尽轻轻笑着,“会疼的,是人就会疼。以后别冲动做傻事了。”
“怕什么。”郁名川把他搂得很紧,“我还有一只手呢,大不了以后不画画了。”
郁名川感觉自己胸前的布料湿湿的,他动了动身子,“宁尽,你哭啦?”
宁尽欲盖弥彰地抬头:“没有。”
他真傻,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识好歹的人。有郁名川这么好的人在他身边,为什么还要想不开去寻死?为什么会不相信他、让他担心。
“名川啊,对不起。”
赵东生的事情解决了,宁尽也开始收拾了行李。傅然真白天要去上课,没法请假,所以没有在场。
但昨晚,他房间的灯一直亮到凌晨一点。
白云诗昨天过生日,但实在是不巧,家里就这些人,全都去处理赵东生那个破事去了,没人给她过。
她帮忙打包行李的时候还给他塞了个苹果进去,边塞边抹眼泪:“宁尽啊,你怎么忽然就走了呢。”
郁名川把行李箱的拉链拉好,看着宁尽和白云诗告别。
“帮我跟傅老师也告个别吧,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时间联系,明年傅老师还在的话,我过来看他。”
白云诗哭得很大声:“宁尽再见。”
“再见。”
好久都没见过现代化的设施了,到了机场宁尽甚至生出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上了飞机,直到晚上才回到J市。
北方的四月还挺冷的,郁名川有先见之明,一路上都带着件衣服,下飞机就给宁尽披上了。回到了家乡,熟悉的感觉让他心跳得很快。
“一会去哪?”郁名川问。
宁尽想了想:“我家没人,不太想回去。回S市也行,正好我也要去着导员说一下回来上学的事情。”
“这么晚了你上哪找导员,上他家找?”郁名川明目张胆地拉着宁尽的手,使劲往他身上蹭,“来我家吧。J市S市,都行,想去哪个?”
宁尽对郁名川J市的家没什么好印象。
“S市吧。”
“换新车了?”宁尽看着那辆他没见过的黑色超跑。
“嗯,原来那辆车跑得不快,差点耽误了你最佳抢救时间,所以换一台跑得更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