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正厅前,便瞧见赵晢坐在一个榻边,甲胄上沾着血迹,脸上也多了一道伤痕,这伤痕无损他的矜贵清绝,却使他多出一份冷冽疏离来。
“赵泽昱!你怎么了!”
李璨瞧见他的一瞬间,眼里没了旁人,只余下他一个。
她跌跌撞撞,朝他扑了过去。
“璨璨,别怕,我没事。”赵晢忙扶住她:“是舅舅受伤了。”
碍于满正厅的人,他没有抱住李璨,只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李璨听她这样说,才回过神来,看向榻上。
孟君德脸色煞白的躺在榻上,身上的衣裳多的只剩一身白色中衣,几乎都叫血染红了。
孟君德双目紧闭,脸色煞白,生死未卜。
此番从帝京随行而来的吴太医正在给孟君德把脉,脸色看着有几分肃穆。
边上,孙氏强忍着泪水,一脸忧心的看着孟君德。
大表哥也回来了。
再看另一边,是王贻远一家三口。
三人都站着,也都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舅舅怎么会受伤?”李璨冷静下来,询问赵晢:“风清送信回来的时候,不是说有把握吗?”
“官兵里,有内贼。”赵晢只简短的回了一句话。
李璨心里一跳。
这么说,舅舅是伤在自己人手里?
她看赵晢疲惫的样子,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便将心里的诸多疑惑都咽了下去。
此时,吴太医终于松开了孟君德的手腕。
“如何,吴大人?”孙氏第一时间问。
她与孟君德是少年夫妻,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走过来,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孟君德?
“旁的伤,都不打紧,这是这侧腰处的一刀太深了,再往前半寸,孟大人便会当场殒命。”吴太医摸着胡须道:“且从山上下来这么久,孟大人血也流了不少,失血过多也是有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孙氏焦急地问。
吴太医站直身子,朝着赵晢行礼:“殿下,眼下别无他法,下官只能先开个虎狼方,护住孟大人的心脉。
另外再施针,用以保住孟大人的性命。
不过,施针在穴位上,也可能……一下就不行了……”
“你有几成把握?”赵晢看他。
“这……”吴太医犹豫。
有几成把握?
他也不确定。
孟大人伤的实在太重了。
王贻远上前道:“太子殿下,眼下,整个申州都找不出比吴太医医术更高明的大夫了,您不如就让吴太医试一试吧?
若是拖得久了,恐怕对孟兄的身子更不好。”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赵晢脸上,等他做决定。
赵晢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就依吴太医。”
吴太医连忙写了药方,叮嘱下人立刻去抓,抓回来即刻煎给孟君德服。
写完药方之后,他取了银针,解了孟君德的衣裳,欲施针。
孙氏见状忙道:“心儿,你带王姑娘到门口去吧。”
孟君德性命危在旦夕,解开衣裳也不算失礼。
但这两位姑娘,尚未出嫁,瞧了自然不好。
“是。”李璨点头答应了,转头招呼王淑媛:“王姑娘,随我出来吧。”
舅母确实是个周到之人,在这样的情形下,竟还留意这种细节。
舅舅得妻如此,当真是有福气。
希望他能平安度过此关。
王淑媛应了一声,与她一道出了正厅的门。
李璨望着天上的星子,心中默默祈祷着舅舅能渡过难关。
她又忍不住思量,赵晢说有内贼,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安祖新和韩太永都已经被捉拿归案了,申州难道还有其他的人,在其中搅动风云吗?
她一时间想不明白。
“殿下……”
半晌没有动静的王淑媛忽然开口了。
“王姑娘。”李璨回过神,扭头看她。
她特意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意。
这王淑媛看着沉默不语,像个胆小怯弱的,她可不想吓着了人家。
王淑媛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孟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殿下,殿下,别太担心了……”
李璨有些意外,王淑媛叫她,竟宽慰她的。
“嗯。”她笑着点了点头。
廊下的灯笼都点亮了,照的四周亮晃晃的。
她瞧见王淑媛穿的衣裳,都是最普通的罗布制的,简简单单,没有丝毫点缀。
再看头上,也只带了一根最寻常不过的银钗而已。
“王姑娘的穿戴,也太朴素了。”李璨笑着道:“若是不嫌弃,我那处有几身新衣裙首饰,我让人取来,给姑娘带回去。
都是我不曾沾过身的。”
王贻远为了百姓,这样委屈自己的女儿,也是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