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坐在轿子里,手里拿着文瑾小时候玩的一个小布老虎,翻来覆去的看,她自生了孩子就在宫里做乳母,沈子书是她最小的孩子,三十大几生下的沈子书,这二十年她和皇帝、瑾儿更亲近,这二人更像儿女,沈子书只生不养都没那般亲近,亲手养的孩子亲的很,她突然听见文瑾的声音,她问小兰道:“是不是瑾儿的嗓子?”
小兰把帘子打开,头探出去看,看见皇后在朝这边疾奔,忙说:“老太太,是瑾主儿,是瑾主儿来送您来了。”
阿嬷忙说:“停轿,快停轿。”
待轿子停下,阿嬷下了轿子,往文瑾的方向去迎,老人家六十多岁了,走起来颤巍巍的。
一老一小,终于走到一起了。
文瑾一下扑进阿嬷的怀里,痛哭出声,“阿嬷,他们给你一顶好小的轿子!他们在打发你!我好恨!”
阿嬷却从容的笑了,她在宫中几十年,什么样的场景都见识过,比这艰难的场景也见过不知多少,她温柔的把文瑾紧紧搂住,把她面颊上的泪珠擦去,“我的儿,后宫就是这样了。你有权势,你说的就算。你失势,墙倒众人推。瑾儿,当皇后哪里那么简单的。你不争的性子,怎么能在后宫立足?你不争,旁人同你争。若你真想做他的皇后,你就要学会去争。”
文瑾怔怔的看着阿嬷,阿嬷在说一件她非常抵触和不擅长的事情。
阿娘说,活下去。
阿奶说,不准哭。
阿嬷说,你要去争。
文瑾是听话的孩子。
“阿嬷,我其实都好厌烦同人争抢。我只求问心无愧,做个堂堂正正的我。”文瑾轻声说着。
“你不争,你走了。你的儿子叫别人抚养,你的丈夫成了别人的丈夫。你流落在外,你夫离子散。她甚至可能打着你的儿子,睡着你的屋子,用着你的梳妆镜。你甘心吗?”阿嬷摸着文瑾泪湿的小脸,“你也该长大了。你可以暂时避开,但你可以一世避开,不见你的孩儿吗。记住,后宫里,凤权是个好东西。有本事握住它,平衡各宫,你才是合格的皇后!傅景桁需要的是那样合格的皇后。”
文瑾听后,把阿嬷的话压在心底了,可理智告诉她,当下她必须离开,当下避宠对自己对傅都是最好的选择,“阿嬷,我会把你接回我身边,孝敬您的。”
一句话可把阿嬷逗乐了,“虽然夏苒霜忘恩负义,不记得当年她将皇帝托孤给我的狼狈相。但她今日为了立威逼我离宫,理由立得住。你们的确大了,不再需要乳母。你羽翼不丰,接我回来,只是给你自己招惹麻烦。待你能够立足,你才能够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否则,你的丈夫,你的儿子,你的阿嬷,你的中宫,甚至你的西施小狗,都将不再属于你,你自己也将被皇门彻底抛弃。”
“阿嬷...”
“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吧,孩子。”
“嗯。阿嬷你冷不冷。”文瑾细细的记下阿嬷的话,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阿嬷披上。
“不冷。”阿嬷交代她,“照顾好自己。坚强再坚强。你是阿嬷的小太阳。”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阿嬷。”
文瑾又和阿嬷说了会儿话,便与阿嬷分别了。
一日内,两场离别,她同桁哥、阿嬷各自一方。
宫里只剩她一个人了。桁哥回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文瑾在宫门坐了会儿,秋风起,她着凉了,咳嗽了起来,小七给她披上了披风。
坐了许久,文瑾回到中宫卧寝,看着儿子可爱的容颜,念及自己此次被群臣逼宫的失落,她彷徨,纠结,没有方向,是否夏苒霜当年被逼上寒山也是这般无奈,夏苒霜曾经是否也不是今日这般狠毒。
文瑾拿起傅景桁清早脱下的龙袍,抱在怀里,将面颊贴在他龙袍上胸膛的位置,她拿起傅景桁买给她的百果糖,放了一颗在口中,使甜味在口腔弥漫着,“你要平安回来...”
文瑾将昨晚在夜市买的许多小玩意儿,萤火虫,簪子,头发等分给了周宝林等几个秉性良好的女孩儿。
周宝林靠着窗棂子和文瑾说了好久的话,又很有耐心的帮文瑾带长林,顶好的一个女孩儿,她说:“长林又叫我姐姐,我可比他大十四。大皇子,你要叫我宝林才是。”
文瑾难得露出个笑脸,“他看你长得像漂亮小孩儿。”
到后夜静下来了,长林被赵姐儿抱去婴儿房睡下了。
文瑾拿了学堂建校的图纸细则歪在床头在看,看了一个时辰左右,将册子搁在枕边睡着了。
后夜里,但觉颈项一凉,一柄寒刃逼在了她咽喉,带着些肃杀。
文瑾全身毛孔炸开了,惊醒了过来,张开双目,但见深夜里床前立着一道人影,那人叫她:“大小姐,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