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柕蹲在外壁听着屋内的人聊了半天,除了时不时冒出来几句从心的谩骂,其余的都是些半点营养没有的对话。
特意乔装出来蹲守,除了把自己又搞了一肚子气,其余的收获是一分没有。
简昕瞅了瞅屋外的天,对着身边的人道:“天色已晚,车队里还有一个脾气跟炮仗一样的少爷等着我们回去伺候,今日便先告辞了。”
这里的人也识趣,虽然心底有想法,但也看出来面前两位大抵不是足以助他们托身的良人,跟着简昕和钱文静便站起了身,口中不忘打趣:“哪家的公子好生有福,竟能得两位姑娘的伺候。”
简昕将摆在一侧的鞋穿好,站起身来抵抵脚尖,言简意赅:“一个傻逼。”
窗外的季柕:“……”听起来好像骂得还挺难听。
临出门前,简昕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过头看向其中一个男人:“你老家是在渝城?”若她没有记错,渝城便是此次水灾最为严重的城池之一。
“回姑娘的话,渝城外郊的一户田野人家。”
“你可知晓江淮连绵的梅雨已经冲毁了好几座田地?”简昕旋过身:“今日与你交谈甚欢,对辽城的奇人佚事了解甚多。若腹饥露宿的流民中有你的父兄亲母,我可以替你照拂一二,作为今日的回报。”
室内沉默一瞬,青烟缭然随风缓缓渡出窗外,对岸的鸣蝉声声入耳,恰似银锥相叩般直击人心。受了多年的规训,本该是最为健谈之人,如今也突然哑了声。
半晌,男人释然一笑,朝着二人行了揖礼:“常言道生死有命,便不劳烦姑娘了。”
*
两人赶在商量好的时间内回了主楼,便看见了正坐在戏台下面色凝重的任柯与闻和卿。
前头的戏台上正在演着《时迁偷鸡》的一幕,周边一圈人都笑得直不起身,偏生只有这坐在正对面的两人摆起了死鱼脸,像是偷得的鸡是他们家的一般。
简昕走上前:“醒醒,回去了。”
面前的两人动作丝毫未变,好似未曾听到她的喊话。
一向多动的任柯也仿佛是被人钉在了椅子上,表情麻木地吸了一口气:“回不去了。”
简昕和钱文静不知所以然地对视一眼,后者将腰间的钱袋取下:“我带的钱应该够了。”
闻和卿闻言抬头,默默地从钱文静手中将吊着的钱袋拿来收入怀中,动作流畅一气呵成,而后又恢复了刚才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没用的,这不是钱的问题。”
钱文静一点不带犹豫,一个巴掌直接扇到了他的后脑勺上:“吐回来。”
“哦。”
简昕没耐心插科打诨,单刀直入:“出什么事情了?”
“我俩刚坐这看戏看得好好的,一转头你猜我看见谁了。”
“看见谁了?”
“你俩转个头。”
简昕和钱文静依言转身,便同正站在身后似笑非笑望着他们的季柕对上了视线。
回去的路上,原本的四人行不知为何便成了五人行。几个俊男靓女走在街上自成风景,引得过路之人侧盼连连。
三人照例缩在了后边,留着简昕一人去应付。
简昕同三人简单地用眼神交流一番,轻咳一声,小跑着跟上走在最前面的季柕:“公子,看您这装扮,今日也是出来玩啊?”
“没有,我一路跟着你们过来的。”季柕坦言。
简昕的笑容陡然便有些挂不住:“这样啊,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恰好把你骂我的那几句都听进去了。”
简昕:“哦?我有骂过你吗?”
季柕听笑了。他倒是有些能摸透这个女人的脾性了。
欺硬怕软脸皮厚,说白了就是个无赖。
“不用跟我在这演,我的耳朵还没有聋。”
简昕走在他的侧后方,微微抬起头来只能看见露出的半张脸。
一头长发少见地全部束起,多了几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清爽和朝气。橘色的衣袍上经过半天已经粘上了点灰尘,缝绣于其上的金丝编织成锦鲤戏荷的图样,在灯火的映照下熠熠亮闪。
肩膀后不起眼的一处,还有一只跟着一起在闪的吹风机猪头。
简昕收回了视线,暗自思忖。
这来回的路上,她也就刚才在包间里骂得有些凶。她的那间屋子是在二层的最里间,相邻的是一间无人的空房。若是被侍奉的招待领进来的,应当会同他们一样被全程跟着带进包间,但出来时她曾粗略地瞥了一眼,那间屋子点了灯,但并无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大门微敞的弧度也同上楼时几乎不差。